法採 作品

第38章 第 38 章

    項宜直覺馬身一沉,接著有人從後面接管了在她手裡毫無用處的韁繩。

    那人扯住韁繩,將她圈在了懷中,“籲”得一聲就將馬兒緩了下來。

    項宜還在方才的眩暈之中,只覺弟妹彷彿比平日裡高大了許多,可目光落在身後人的袖子上——

    楊蓁今日竄的是石榴紅的騎馬服,可這人卻穿著銅綠色暗紋錦衣。

    項宜訝然轉頭往後看去,一眼看到了就坐在她身後的譚家大爺。

    男人低頭看著她,寬闊的肩臂將她圈在懷裡。

    馬兒不大,他坐得極近,如此越過她接管了韁繩,身子微微前傾,項宜整個後背都靠在了他懷裡。

    屬於他的氣息在疾風退去之後,絲絲蔓蔓地籠了過來。

    項宜後背一僵,連忙坐直身子向前挪了一下,與他保持了距離。

    “大爺怎麼來了?”

    她低了低頭,掩下臉上驚訝,“多謝大爺襄助。”

    譚廷原本不過是聽聞家中女眷都來了馬場,過來看了一眼。

    他瞧見她學的極快,不時便能小跑,接著便能快步跑起來了,心下暗暗驚奇。

    原來她不止料理家事有條理、篆刻工夫上乘,竟連騎馬都學得這般快。

    反觀自家小妹,此刻還有些害怕,須得被弟妹牽著走。

    他遠遠瞧著妻子難得興致不錯,遠看著整個人似乎都與這明媚的天光融合在了一起,本不欲上前擾她,不想那馬兒一下不受控起來

    譚廷彼時並未多想地直奔上前

    當下,他低頭朝著身前的人看了過去,卻見她默默與他保持了距離,客氣地同他道謝。

    兩人之間那她留心保持的間隙裡,有風掠了過去。

    譚廷眸光落下幾分。

    但若是平日裡,他多半是不想讓她不自在的,但今日,他莫名就當做沒有察覺,繼續將她圈在懷裡,駕著馬向前。

    楊蓁原本要追過來了,不想大哥從後疾馳趕在她之前,停住了大嫂的馬,再見大哥騎著馬帶著大嫂向遠處去,猶豫著要不要過去。

    恰在此時譚蓉叫了她,楊蓁就沒有趕上去了。

    遠處的原野上,驀然就只剩下兩人一馬慢速地跑著。

    項宜不知道這位大爺為什麼不往回折返,反而越走越遠。

    她偷偷地轉身去看他,又恰與他低頭看過來的目光落在一處。

    項宜急忙收了回去。

    可是兩人就這般同騎一馬,讓項宜莫名就有些不適與不安。

    她垂了眸。

    “大爺,時候不早了,不若回府吧。”

    譚廷聽見她又叫自己這樣的稱呼,抿著嘴半晌才“嗯”了一聲。

    聽見他應了,項宜原本鬆了口氣,誰料不知怎麼,他沒有往回走也沒有轉去回府的路上,倒是一路向前,直到河岸邊才停了下來。

    清崡有條南北通的大河,此刻他們停下的岸邊,就距離碼頭不遠。

    今日天暖,漁人趁機開始破冰,將一整個嚴冬的河冰都破開了來,就要開春開河道了。

    冰面開裂的聲音細細碎碎地傳來,冰面一開,明媚的日光下,清波順勢盪漾開來。

    河面上碧波閃閃,耀著人眼。

    譚廷默了半晌,此刻,在那破冰聲與船推波浪的聲音裡,止不住看了一眼臂彎裡的妻子。

    項宜亦察覺了他的目光,聽見他在此時,溫而緩的嗓音開了口。

    “宜珍,過些日,隨我進京吧。”

    風吹來河面上清波盪起的水意,項宜訝然愣住了。

    鼓安坊譚家,待譚建心不在焉地把文章寫完、書背完,急匆匆去馬場找他們的時候,楊蓁已經帶著譚蓉回來了。

    譚建大失所望,卻發現大嫂沒有同行。

    “咦,大嫂呢?難道大嫂提前回來了?”

    楊蓁說不是,“大嫂的馬停不下來,我被想去救,卻被大哥趕了過去。我本想著大哥救下大嫂也是好的,沒想到  ”

    她說著,兩手一攤,“大哥把大嫂拐跑了。”

    這用詞引得譚蓉目光向遠處看了看,目露幾分幻思一般的嚮往,不過恰趙氏身邊的吳嬤嬤到了,迎著她去了秋照苑。

    譚建卻驚訝地眨了眨眼。

    “你說大哥把大嫂帶走了。”

    楊蓁哼哼,說可不是嗎,“還乘了同一匹馬。”

    她不怎麼高興,原本今天是她在大嫂面前大顯身手的日子,卻被大哥平白無故搶了風頭,到現在都沒見到大嫂的人。

    楊蓁哼哼著將馬鞭往譚建手裡一扔,回夏英軒換衣裳去了。

    譚建如何猜不出她的心思,只道自家娘子是個笨的,剛要追上去,去聽說大哥大嫂回來了。

    譚建不敢直接在大哥面前露面,免得被問及文章的問題,倒是隱在牆角里,遠遠向兩人看了過去。

    嫂子神色如常,不過走在前面,而自家大哥落在後面,不知怎地,大哥臉色竟然沉著,一副不怎麼好的樣子。

    譚建一愣,誰想下一息,大哥似察覺了什麼似得,轉頭就向他藏匿的這顆樹看了過來。

    登時,譚建冷汗都快落下來了,不敢再看,連忙跑了。

    不遠處,譚廷將妻子送回到了正院,自己沒有進去,就回了外院書房。

    他壓著嘴角不說話。

    方才在河邊,她沒有答應與他一起進京。

    她當時低著頭,找了些照看家裡族中的藉口,回絕了他。

    譚廷知道必不是這些原因,但她不說,他也猜不透。

    而他細想她總是與他保持著距離,從不親近,似乎也不是習慣使然而已。

    是有什麼旁的原因?

    譚廷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