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酲 作品

第八十七章 番外二我願意

    “那……那為什麼……”葉欽也不知道自己想問什麼,他有太多問題想問,卻舌頭打結,恨不得程非池能讀他的心才好。

    程非池自是不會讀心的,他只是將心裡想的說了出來:“原本我覺得,我們倆不需要這些形式上的東西,紋身也好,一張締結婚姻關係的所謂證明也好。”

    他不善於對自己的下意識的行為做過多的解讀,停下來稍加思索,然後看著還在發愣的葉欽,道,“但是我後來發現,我不需要不等於你不需要。如果這樣能讓你安心,我願意去做。”

    兩人重又返回民政局,櫃檯辦理登記的姑娘看到他們倆手牽著手,笑著道:“這麼快就想清楚了?要不再給你留們五分鐘?等下拍了照蓋了章可就不能反悔了啊。”

    想到剛才快排到櫃檯跟前還是離隊走了,葉欽羞得要命,直往程非池身後躲,隔著口罩小聲辯解:“不反悔……剛才只是出去喝杯咖啡。”

    拿著填好的登記表去拍照,葉欽摘掉口罩之後,邊上的女工作人員驚訝地喊:“呀,這位不是——”喊到一半收了聲,豎起食指“噓”道,“二位放心,咱們這兒有保密條例,不會讓別人知道的。”

    不知是不是被認出來的關係,葉欽莫名有些緊張,明明常年在攝影棚進出,對著這普通的一臺照相機卻放不開了,脖子直挺挺地梗著,笑容也格外僵硬。

    照相師難得看到一對顏值這麼高的新婚夫夫,打心眼兒裡想給他們拍好,說這照片可是要保存一輩子的,指揮他們倆頭挨近一點,笑容弧度再自然一點。

    然而越是這樣,葉欽越是沒辦法放鬆。

    他又做了一次深呼吸,突然感覺到放在身側的手被握住了。程非池的身體又靠近一點,在他耳邊壓低聲音說:“葉小軟,笑一個。”

    說著,修長的手指一根根插進葉欽的指縫間,接著兩手合攏,指腹緊貼對方的手背。除了溫度,甚至能感受到皮肉下血液汩汩流動的速度。

    腦海中忽如其來的一陣風,將葉欽的思緒吹回那年六中的操場上。他們在國旗下,在同學和老師的包圍中,背後的手偷偷十指相扣,面上還要維持淡定,生怕被誰看出來。

    現下卻不需要了,他們從身到心,從靈魂到形式,都正大光明地屬於彼此。

    葉欽沉下一口氣,咧開嘴朝著程非池展顏一笑,臉轉過去面對鏡頭,照相師剛好捕捉下這一幕。

    出來的照片上,兩人一個看似冷靜,實則面目溫柔眸中含笑,另一個歪著腦袋靠在旁邊人的肩上笑得燦爛,眼睛裡像盛著寒冷冬日裡穿透雲霧的唯一一簇陽光。

    (下)

    這年初夏,兩人一起上山掃墓。

    程非池放下花束,祭拜過後便把空間留給葉欽,讓他跟去世的母親多說說話。

    葉欽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平時他想什麼都在心裡對媽媽說過了。這次除了告訴她葉錦祥下半年就要出獄了,只剩把結婚對象介紹給她認識這一件事。

    “媽媽,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你以前接過他電話的。他當時在我隔壁班,成績特別好,年年拿獎學金,還拿過數理化奧賽一等獎,大學在國外唸的,回來就當總裁管大公司。做飯也很好吃,還會修車,那會兒我自行車輪胎給紮了就是他幫我修的。”葉欽肚子裡有一萬句話可以用來誇程非池,險些剎不住車,末了強行掰回重點,儘量簡潔地介紹道,“他叫程非池,非池中之物那個非池……人如其名。”

    葉欽舉起戒指道:“不過媽媽你放心,他的戒指是我給買的,雖然現在我還住著他的房子,但是以後我一定會買大房子給他住,把他養在家裡,所以媽媽你也是他的婆婆,不是丈母孃。”

    說到這裡,葉欽不禁嫌棄自己幼稚,慢吞吞放下手,視線定在墓碑的照片上,想了想還是把心裡的話說了:“他特別好,對我也特別好,我幹了那麼壞多事,他都沒生我的氣,還跟我結婚了……所以,所以我也要對他好,特別特別好才行。媽媽你覺得好不好?”

    下山的時候,葉欽的情緒還低迷著。

    “我覺得我媽媽生氣了。”走到半路上,葉欽悶聲悶氣地說,“她在的時候我不聽話,現在稍微懂事點了,她卻不在了。她一定生我的氣了,氣我為什麼不早點懂事。”

    程非池不瞭解羅秋綾,無法中肯客觀地對這個想法做解讀,只覺得葉欽有點鑽牛角尖,問他:“這個很重要嗎?”

    “當然。”葉欽抬頭看他,“媽媽是我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不管她去了哪裡。”

    說完看見程非池眼中閃過一絲錯愕,還沒意識到哪裡有問題,葉欽就聽見他冷冷地說:“我們結婚了,我也是你的親人。”

    因為不小心把哥哥惹惱了,接下來的山路上,葉欽大氣都沒敢出一聲。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剛才沒過腦子的話特別混賬,還說要對人家好呢,回頭就把人家當成外人了,換做他也要生氣。

    可他真的只是隨口一說,程非池是他的親人之前,首先是他的愛人。在他眼裡,愛人的優先級是大於親人的,剛才腦子一時沒轉過來彎,才將兩者區別對待了。

    犯錯不可怕,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這是葉欽從先前屢次事故中總結出經驗教訓。

    回到家門剛關上,他就撲進程非池懷裡,胳膊環著著他的腰,賴在他懷裡不肯挪窩。

    “哥哥我錯了,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知道的,我不是那個意思。”

    軟糯糯的聲音響在耳畔,程非池心裡縱有再大的火也給澆滅了。

    何況他根本沒生氣,只是有點鬱悶。

    他輕嘆一口氣,說:“我們結婚了。”

    葉欽這會兒反應極快,忙接話道:“對,我們結婚了,哥哥是哥哥,也是親人。”

    聽著這番迫不及待的解釋,程非池差點笑了,心中陡然生出逗弄的心思,問懷裡的人:“還有呢?”

    “還有?”葉欽抬頭看他,眨巴幾下眼睛,不知想到了什麼,臉騰地紅了,又把臉埋回去,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程非池對他這嬌羞模樣產生好奇,追問道:“還有什麼?”

    “還有……還有……老……”葉欽聲音低猛然降低,最後一個字只發了個聲母就含糊應付過去。

    程非池簡直要被他逗笑,抬手回抱,將人嚴嚴實實地按在懷裡,低頭用嘴唇碰了碰他紅得發燙的耳垂:“小笨蛋。”

    葉欽確實是個小笨蛋,程非池說什麼他就信什麼。

    不過說起來,程非池也覺得半年前促使他提出結婚的真正原因確實有些衝動,完全不符合他平常籌備好一切再行動的習慣。

    彼時程欣剛離世,他的心像被挖去一塊,無論用什麼都填補不了這處空洞。或許那就是親人離開的感覺,令人麻木空茫又不知所措。

    葉欽為他做的他都看在眼裡,可他那時候自顧不暇,能不在葉欽面前保持理智不做出失態得舉動已經是極限。

    直到看見葉欽的眼淚。

    繪本上的故事象徵母親無私的付出,程非池讀完並沒有產生特別深的感觸,程欣給他的一切都是有目的且需要回報的。可葉欽不一樣,他的母親溫柔善良,定像那書上一樣,將最好的一切都給了唯一的兒子。

    程非池當時就在想,自己尚且如此,葉欽的母親去世的時候,他該有多難過。

    提出結婚的時候,程非池的想法很簡單——給他一個家,一個有親人的真正的家。

    現在想來,他又何嘗不是想給自己一個家呢?

    葉欽還在耳邊不滿地咕噥:“我不是笨蛋,我聰明著呢……下部戲我就演顏值與智商並存的學者。”

    程非池彎起嘴角笑,將一個個輕吻落在葉欽的耳廓、臉頰、鼻尖,還有嘴唇上。

    綿長的繾綣廝磨後,兩人拉開一段距離,程非池攬著葉欽的腰,葉欽勾著他的脖子,目光落在他臉上,看似失焦渙散實則專注熱切,顫動的瞳孔中滿含迷戀。

    葉欽舔了下嘴唇,在尚未平復的錯亂呼吸中抽空說:“哥哥……我愛你。”

    餘暉透過窗戶落進來,程非池險些被這清澈透亮的眼神吸進去。

    待到他把葉欽重新擁在懷中,才覺得自己的擔憂遲鈍且多餘。他早就沉溺進去了,沉溺進這片乾淨純粹的愛意裡,享受其中,並且甘之如飴。

    夕陽的微光,溫熱的呼吸,篤實的心跳,將兩人緊密包圍。

    程非池側頭親了親葉欽柔軟的鬢角,閉上眼睛,在他耳邊低聲說:“我也愛你。”

    作者有話說:一個日常番外,一不留神寫長了。本來想叫“我們結婚吧”,覺得不太利索,就換成了這個。雖然他倆嘴上都沒說,但是心裡都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