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上淺酌 作品

第188章 情愫

    但江折容不後悔。如果他們兄弟一定要有一個人受此折磨,他願成為那個承受的人。

    從小到大,兄長已經為他承擔、退讓得夠多了,也該換他來報答。

    而且,兄長為了給他續命,不得不多次以身犯險,何嘗又不是一種折磨?

    但是,這一份無悔,在喜歡的小妖怪和他兄長並肩而立時,演化成了深深的不甘和痛苦。

    因為天性內斂,江折夜的心思從小就藏得很深。所以,江折容很清楚,自己一旦察覺到了什麼,就一定不會有錯。

    他甚至想過,如果和桑桑在一起的是其他人,自己大概還是能忍而不發的。

    偏偏,那個人是江折夜。

    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她和兄長的相識,竟是因為她認錯了人——這是不是說明了,她在最開始,滿心滿眼想著的都是他,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別人?

    那個位置,本來可以是他的。陰差陽錯被越位代之。在她定居在雲中後,每天都能看見她的笑臉,雖然也得到了寬慰和快樂。但是,與此相對,他也不得不日日親眼看著她和兄長的相處,看著他們越走越近。

    他知道自己不該去介入,也自卑於身體狀況,沒有信心去爭奪,去護她一生。但是,嫉妒心依然不受控制地瘋長,他一邊羞愧內疚,一邊又難以自制。

    第一次不受控制對她做出那種事後,在胸腔裡爆發的如願以償的幸福,混雜著罪惡感,終於壓倒了他的理智。

    這種事是會上癮的。明知自己欺騙兄長,又是在乘人之危,是應該唾棄的、卑劣無恥的行徑。明知這是偷來的溫存,也一直戒不掉。如渴水的人對清泉上癮了一樣。

    在僥倖的心態裡,他一次次地淪陷,沉迷於其中。偶爾,也會有怨憤不平在心中閃現——

    為什麼她從來不反抗,總是乖乖地任由他施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到底和兄長這樣做過多少次了?

    為什麼明明一開始佔盡優勢的他,最後只能棲身在別人的陰影下,當兄長的替身?

    常年在鋼絲上凌空步行,總會有摔落的時刻。

    而踏空的這一天,就這樣猝然來臨了。

    第一次在魅妖巢穴見面時,她是古靈精怪的小妖怪,裝死、示弱、討好各種招數輪流使出,哄騙得當年初出茅廬的他團團轉。

    但他發現,對著熟人時,她騙人的功力,實在有待提高。

    再努力地粉飾太平,也遮不住冷淡和疏遠。

    唯一的解釋,大概便是她察覺到了真相。

    江折容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何時露了餡的。但從她態度變化的時間點推算,料想,應該就是飛天花燈節前的那一回 。

    他知道,挑明瞭也很可能得不到想要的結果。但是,眼睜睜看著她一步步地疏遠自己,他做不到。

    完全做不到。

    桑桑嚥了咽喉嚨。

    她哪裡敢回答他上面的問題。

    因為她試想了一下,如果是在前期,江折容修為還在,她和江折夜又沒有多深的羈絆的話,那麼,自己確實很有可能會當場改變目標。

    可世上沒有如果。

    而且,她有種預感,若是自己附和了江折容的話,反而會火上澆油,更深地刺激他。

    這時,桑桑瞄到了屋簷下的雨珠漸漸變小了,彷彿找到了救星,晃了晃他的身體:“折容,雨要停了,街上的人馬上要多起來了。我們先回家,我再聽你慢慢說,好不好?”

    江折容沒動,身體還一僵,竟突然鬆開了手,想偏開頭。

    桑桑一怔,察覺到了不對,第一反應不是逃出他的懷抱,而是反抓住他的肩,不讓他避開。定睛一看,就驚恐地發現,江折容的嘴角溢出了鮮血。

    .

    顧不上會不會被路人看出問題了,桑桑用妖力御風,送了江折容回府。撐到了入門的那一刻,他就如油盡燈枯的人,驀地軟倒在了地上。

    桑桑連忙將他送回了房間,蓋好被子,給他擦掉了嘴角的血跡。摸到他的身體忽冷忽熱,額頭與胸膛如火燒,就知道是傳說中的舊疾發作了。

    無奈,江折夜並不在家。桑桑想找人問問怎麼辦都沒法子,有幾分六神無主,只好先出於經驗,給他冷敷了額頭。這時她已經徹底將別的事拋於腦後,滿心只剩擔憂。

    但冷敷的法子也進行不下去,因為江折容很快就抓住了她的手,如生病的孩童不願鬆開心愛的玩具一樣,不肯讓她離開。桑桑只好在床邊陪著他。

    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過了子時,她才聽見了車馬聲音,頓時來了精神。

    江折容的面色仍舊很蒼白,沒有甦醒跡象。

    而那廂,江折夜回來,大概是發現了前院地上的血——桑桑急著扶江折容回房,都沒來得及處理那灘血跡。第一時間,就趕到了房間裡。

    他還一身的風塵僕僕,摘下了斗笠。看到躺在床上的江折容,以及被他抓著手,一臉惶惑的桑桑,大步上前,沉聲問:“怎麼回事?”

    “今天外面下很大雨,折容給我送傘,避雨的時候,我們說了幾句話。”桑桑有點兒不敢看江折夜的眼神。不光是因為內疚,畢竟江折容是在和她單獨相處時發病的,她有種自己沒照顧好他,反而還害了他的感覺。也是因為洞悉了江折容的心意:“說著說著,他不是很開心,突然吐了血,回來就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