碉堡堡 作品
第 189 章 造反
“陛下,這霍氏女簡直大膽,竟敢率兵堵住宮門,聲稱夫君愛子被奸臣所害,質問陛下為何糧草未到,長街上白幡連天,元寶紙錢盡灑,分明是打算造反!您應該速速派兵鎮壓,治他們一個謀逆之罪!”
隔著一片密密的翡翠珠簾,涇陽王趙勤正站在階下義憤填膺,他是當今皇帝的親叔叔,地位非比尋常,誰見了也得給三分薄面,這麼一參奏,霍氏女只怕罪名不小。
趙康坐在珠簾後方,氣得一陣咳嗽,他用白帕掩住唇瓣,肺腑間一陣撕裂的氣音:“混賬!簡直混賬,他們一個個都要造反不成!”
涇陽王上前一步火上澆油道:“陛下,自古主帥穩坐營帳,歷來就沒有上戰場親自殺敵的規矩,鎮國公及其長子草率迎敵,結果死於戰場,分明是他們咎由自取,合該治個指揮不力的罪名!”
他在底下說得起
勁,絲毫沒有注意到皇帝的貼身宦官無眉從龍椅後方走出,將一張白紙輕輕置於桌上,上面是一行鋒利的字,力透紙背:
糧草為何不至?
趙康看見紙上的字跡,喘了喘呼吸,這才沉聲問道:“王叔,孤命你押送大軍糧草,你說早已送到,為何衛晗連發數道奏章,稱軍內無糧,士兵只能以冰雪果腹?!”
涇陽王眼睛一轉,支支吾吾:“這……這微臣就不知了,糧草早已交接,憑證上也蓋著主帥印鑑,陛下不信可親自過目。”
就在他們二人交談時,一名內監忽然急匆匆來報,慌張跪地道:“陛下,不好了!鎮國公夫人抬棺撞宮門了,數千撫遠軍怒喝助陣,聲震雲霄,守門城將不敢阻攔,請您示下!”
趙康本就氣得不行,聞言更是怒火攻心:“一群廢物!”
他是個空架子皇帝,登基的時候連兵權都沒收回來,光靠皇宮裡的那群御前侍衛有個屁用,現在霍氏女率兵撞門,他連可用的人都沒有。
“砰——!”
趙康重重拍桌,啞聲吼道:
“速傳攝政王霍琅帶兵護駕!”
趙康忙道:“是極,是極,那霍氏女是攝政王的姑姑,由他來勸最合適不過!”
外間大雪紛飛,皇帝深夜連下十二道旨意,命內監前去傳令,然而無一例外都被阻攔在府外不得入內:
“夜深天寒,王爺早已歇下,還請公公回去吧。”
霍琅是整個北殊唯一的異姓王,與衛氏共分兵權,在朝堂上指鹿為馬也無人敢逆,他如此公然抗旨,皇帝不僅沒辦法處置他,還得好言相勸相求,然而傳令官連攝政王府的大門都沒踏進去半步就被拒了出來,橫豎就是一句話,病了,起不來床。
“霍琅,其心可誅!”
趙康氣得嘔了一口血出來,終於體力不支昏死過去,無眉秘密傳了心腹太醫前來看診,同時抱著拂塵快步走入後殿,對著書房內端坐的男子叩首道:
“陛下昏厥,今夜實乃多事之秋,還請您主持大局。”
紫檀雕花桌後坐著一名男子,他身著淺色常服,儀範清冷,風神軒舉,手持湖筆在宣紙上沉穩書寫,面容與趙康一般無二,只是少了三分病氣,多了三分金玉之質,聞言垂眸出聲:
“知道了。”
陸延停筆,紙上赫然寫著一首詩:
君非君,王非王,
稚子應笑北殊皇。
今朝天下三分定,
不姓李來不姓王。
一葉扁舟輕帆卷,
雪落橫山鳥雀藏。
天子座下烏紗眾,
不知幾人拜明堂?
陸延將墨跡吹乾,捻著宣紙輕飄飄一扔,不偏不倚恰好落在無眉眼前,他睨著面前這名蒼老的閹人,笑意莫名,無端讓人想起月光,溫柔皎潔卻又冰涼:“聽過這首詩嗎?”
無眉渾濁的眼睛動了動:“民間打油詩,當不得真。”
當今聖上是個
傀儡皇帝,這便罷了,偏偏資質平庸,喜聽奸臣讒言,連民間稚子都指著他發笑,知道這天下早就不是趙家的了。
一葉扁舟輕帆卷,指的是個“衛”字。
雪落橫山鳥雀藏,指的是個“霍”字。
龍椅之下百官朝拜,又有幾個人是真的服趙康?
“是啊,做不得真……”
陸延輕笑了一聲,他偏頭看向外間霜雪,夜色冷寂,低聲問道:“衛夫人還在宮門外麼?”
無眉頷首:“攝政王霍琅稱病拒接聖旨,巡城兵馬司指揮使乃霍琅門下,同樣推三阻四,如今無人敢攔,鎮國公夫人痛喪夫君愛子,此事怕是沒那麼容易善了。”
“北殊僅是小雪,便已寒冷刺骨,聽聞歸雁關終年積雪不化,比此處還要冷上百倍,數萬將士苦無糧草,耗死關外,逼得衛晗這個主帥親自帶兵殺敵,陣亡疆場,於情於理都該給個交代。”
陸延起身走到暖爐前,伸手烤了烤火,橘紅的火苗將他修長的指尖鍍上了一層溫潤的色澤,他垂眸望著炭火,自言自語道:“天真冷,他的腿疾約摸是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