碉堡堡 作品

第 86 章 鴛鴦帳





如果騅靈當初的那一劍殺了陸延就好了。




陸延死了,




()依舊是從前記憶中的陸延,而不是被不知道哪裡來的孤魂野鬼侵佔軀殼,頂著那張一模一樣的臉做盡惡事,為世人唾罵。




商君年會為他的死亡痛苦一輩子,也會愛他一輩子,而不是抱著從前的那些回憶,在仇恨的泥濘中反覆掙扎,死了又生,週而復始。




可商君年下不了手,他能做的只有加速仙靈的滅亡,然後將面前這個人囚禁在自己身邊,用屋子關著,用鐵鏈鎖著,一年不行就十年,直到對方變回最初的樣子,直到真正的陸延回來……




陸延吻掉商君年眼角的淚水,溫柔撥開他凌亂的頭髮,在耳畔低聲細語:“商君年,我一直和你在一起……”




“一直。”




他們共同見證了彼此最狼狽的那段時光,一起活著,又一起在漫天大火中死去。




陸延仍不知是前世的因造就了今生的果,還是今生的果造就了前世的因,他只知道自己和麵前這個人的命運死死糾纏在一起,再難分開。




國相府在城東,附近不遠處就是神女城最大的戲樓。清早的氣溫還有些冷,丫鬟拎著一桶水給府裡的紅楓、桃樹挨個澆水,只聽遠處傳來戲子婉轉柔媚的唱曲聲,但因為隔的有些遠,她仔細聽了片刻才聽出是什麼曲子。




哦,原來是《長生殿》。




死生仙鬼都經遍,直作天宮並蒂蓮。




國相府外不知何時停了一架華貴的車馬,從上面下來一名穿藍色錦袍的年輕公子,門口的守衛明顯認得他,不僅不攔,反而跪地行了一禮:“見過公子。”




此人身份貴重,不好直呼尊稱,便只好喚“公子”了。




趙玉嶂搖著扇子擺了擺手:“免禮,你們相爺呢,他可是一天都沒上朝了,莫不是病了不成?”




商君年不去上朝,趙玉嶂就感覺自己的腦子沒了一半,今□□堂上吵了個烏煙瘴氣,什麼章程也沒拿出來,他乾脆就微服出宮了。




守衛言辭模糊:“相爺在招待一位好友,恐怕不太得空。”




“好友?”




趙玉嶂眼皮子一跳,心想商君年平常深居簡出的能有什麼好友,也就自己願意和他玩了:“男的女的?”




守衛:“男。”




趙玉嶂:“俊不俊俏?”




守衛:“俊俏得很。”




“譁!”




趙玉嶂收起扇子,直奔後院而去,他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只想趕緊看看那名男子到底是誰:商君年啊商君年,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你可算是開竅找下家了!




商君年還在屋子裡睡著,帳簾拉得嚴嚴實實,遮住了外間刺目的陽光。陸延穿好衣服在院子裡練了會兒劍,正準備回去叫對方起來吃早膳,目光不經意一瞥,就見趙玉嶂鬼鬼祟祟從外間的月亮門裡走了進來。




陸延見狀反手繞了個劍花,心想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正打算去找趙玉嶂呢,沒想到對方自己就送上門了。




一道似笑非笑的聲音陡然在庭院內響起,將




趙玉嶂嚇得腳下一個趔趄:




“許久未見,玉嶂太子仍是風采依舊,本王還不曾恭賀你登基之喜,回頭一定把賀禮補上,還望勿怪。”




趙玉嶂:“?!!”




這熟悉的聲音,難道是……




趙玉嶂不可置信回頭,結果就見陸延負手從臺階上慢悠悠走了下來,眼眸藏笑,和記憶中討厭的樣子如出一轍:“陸延?!!!”




趙玉嶂驚得瞪大眼睛,箭步上前:“怎麼是你?!”




陸延笑著反問:“為什麼不能是我?”




趙玉嶂氣死了:“你還敢來?!”




陸延疑惑:“我為什麼不敢來?”




趙玉嶂崩潰抓狂:“你到底想做什麼?!”




陸延不緊不慢道:“哦,也沒什麼,我的年紀老大不小,也該成家立業了,特意趕來巫雲求娶商國相,玉嶂兄,有空記得來喝杯喜酒。”




趙玉嶂氣得渾身發抖,他從未見過陸延這樣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一把揪住他的衣領道:“陸延,你要不要臉,當初我離開巫雲之後你是如何對待君年的?!現在還敢來找他?!”




陸延任由他攥住自己的衣領,微微一笑:“往事如煙,他不在意,我不在意,你又何必在意?”




趙玉嶂:“你!”




說話間,只聽吱呀一聲響,緊閉的房門忽然被人推開了。商君年肩上披著一件外衫從裡面走出,眼見他們兩個爭執打架,不由得皺了皺眉:“你們在做什麼?”




陸延和南潯王明爭暗鬥的時候就發現了一件事,告狀一定要快,誰快誰有理。他呲溜一聲跑到商君年身旁,狀似為難的道:“我方才在庭院裡練劍,偶然碰到玉嶂兄說了幾句話,他不知怎麼了,衝過來揪住我的衣領就要動手……”




他說的是實話,又不全是實話,一番避重就輕把趙玉嶂氣得七竅生煙。




商君年顯然沒那麼好騙,睨了眼陸延:“你和他說什麼了?”




陸延眼神遊移:“我說很快就要娶你回仙靈,讓他來喝咱們倆的喜酒。”




怪不得捱打。




趙玉嶂腦袋終於靈光了一次,快步躍上臺階不服氣道:“哎,憑什麼是君年嫁去仙靈,不是你嫁到巫雲來?仙靈馬上就破國了,看在君年的面子上,朕可以勉強收留你。”




一年不見,趙玉嶂的嘴巴也變毒了。




陸延也不吭聲,藉著袖子的遮擋在底下悄悄牽住商君年的手,勾了勾對方的尾指,意思很明確,讓他幫幫忙。




商君年皺眉把他的手甩開了。




陸延又牽。




商君年再甩,陸延再牽。




如此幾個來回,商君年終於被他磨得沒了辦法,轉身拂袖進屋:“有什麼事進來再說!”




恰好到了用早膳的時辰,婢女端著菜碟魚貫而入,商君年並不是喜好奢華之人,一向吃的清淡,桌上只有一盤牛肉包子,一盤醃製的小菜,一盤清灼菜心,外加三碗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