碉堡堡 作品

第 65 章 美人





商君年似乎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他垂眸摩挲著袖口不小心濺上的血痕,淡淡開口:“天璣宮中,以機關術為重,其門內人最要緊的就是一雙手,我先剔了為首師兄的手筋,他不說,我便當著他的面剔其師弟手筋,隔一炷香廢一根指頭。”




“世上沒有撬不開的嘴,他們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卻會在意別人的性命,我說要剔他小師妹手筋時,他終於受不住刑吐了話出來。”




鶴公公聞言目光暗露驚訝,不動聲色快步走到後面瞥了眼,只見裡面的籠子躺著三具半死不活的屍體,十指手筋俱剔了出來,皮肉外綻,挖得連骨頭都能看見,真是又狠又利落。




鶴公公心中一沉,這商君年當真是個狠角色,萬一他潛伏在




殿下身邊圖謀不軌,那可真是引狼入室。




鶴公公站在暗處,對陸延不著痕跡點頭,表示商君年說的都是真的,隨即又搖了搖頭,表示場面太過血腥,不用進去看了。




陸延見狀收回視線,面上並未表現出什麼,他牽著商君年的手往外間走去,一離開地牢門口,外間凜冽的寒風便迎面吹來,雖是黑夜,院中積雪卻白得有些晃眼睛。




商君年皺眉閉了閉眼,他在黑暗的地牢裡待了太久,乍一出來,眼睛有點受不住。




“先閉上眼睛緩一緩,免得被雪光晃傷了。”




陸延伸手捂住商君年的眼睛,掌心溫熱的觸感分毫不差傳到了對方眼皮上,他感受著商君年睫毛輕顫的癢意,在對方耳畔輕笑一聲道:“商國相,你既來了這麼一出,本王看這天璣宮的人也不必招攬了,否則他們若是心懷怨恨,以後反咬一口,那就不妙了。”




商君年覺得耳朵癢,略有些不自在地偏頭避開,皺眉道:“朝堂之中尚且分立文武兩派,勢如水火,更何況區區一個江湖門派,我既說了有法子替殿下招攬他們,就一定會招攬過來。”




說話間,覆在眼皮上的手已經落了下來。




商君年第一眼看見的不是院中雪,也不是廊下燈,而是陸延那張帶著笑意的臉,眼眸如狐狸狡黠靈動,膚白唇紅,在精緻的宮燈照耀下尤勝新雪三分,坊間都說他的生身母親乃四國第一美人,可見不假。




商君年心性冰冷,竟也看愣神了一瞬。




偏偏陸延這個狐狸精偏還湊上來握住他的手,又是輕搓取暖,又是哈氣的:“國相大人,你對本王可真好,看來本王還要對你更好一些才是。”




商君年聽見這句話的時候,原本還沒在意,心想陸延總不過就是送些綾羅綢緞、珍饈美食,卻不曾想晚上就寢的時候,對方忽然帶著鶴公公過來了。




商君年原本坐在床頭給傷口上藥,見狀動作一頓,下意識站起了身,他不著痕跡將散落的衣襟拉好,傷口未纏紗布,血色從胸膛透了那麼點出來:“殿下漏夜前來,可有要事?”




對方就算想著床榻上那點破事,也不用急在這個時候,他的傷還沒好。




陸延瞥了眼商君年胸口透出的血痕,擺擺手示意鶴公公退下,這才出聲問道:“怎麼不叫太醫給你換藥?”




商君年信不過任何人,沒有過多解釋:“更深露重,不必如此麻煩。”




他曾經行軍打仗,胸口那一劍雖然兇險,但並未傷及心脈,對他來說自然不算什麼。




“你的事不叫麻煩,若是不想叫太醫,叫本王來也是一樣的。”




陸延語罷拉著商君年在床邊坐下,伸手拉開他的衣領,後者身形僵了一瞬,卻沒躲開,任由那具傷痕累累的身軀暴露在空氣中,聽不出情緒的問道:“殿下對誰都這麼好麼?”




“自然不是。”




陸延取了藥瓶,將藥粉撒在傷口上替他止血,動作細緻認真,彷彿是怕碰疼了他,聲音低沉道:




“肯為本王捨命




相救的這麼多年只出了你一個(),本王不會再對第二個人這麼好。




他彷彿知道商君年喜歡的不是綾羅綢緞?()_[((),而是那種獨一無二的東西,所以並不吝嗇地都給了對方。




商君年聞言眼眸微抬,唇邊出現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若是出了第二個人肯為殿下捨命呢?”




陸延笑了笑:“那他也來晚了,只是第二個,不及你第一。”




說話間他已經替商君年纏好了紗布,不知想起什麼,又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小錦盒,打開蓋子,只見裡面靜靜躺著半顆鮮紅剔透的藥丸:“吃了吧,於你的傷口有益處。”




商君年不曾見過血蟾丸,但他見此藥剔透如琉璃,就知道不是凡品,要麼是世間絕頂的毒藥,要麼是世間絕頂的好藥。




商君年拿起那半枚藥丸,看了陸延一眼,面不改色吃了下去,因為沒有水,他難免咽得乾澀,一股極苦的味道在喉嚨口怎麼也下不去。




陸延笑著給他遞了杯熱茶:“你不怕有毒?”




商君年抿了一口茶,垂眸時霧氣嫋嫋,將視線燻得模糊微暖:“殿下若要殺我,不必用毒這麼麻煩。”




陸延饒有興趣:“那本王該如何殺?”




商君年的聲音在空氣中輕輕響起,又如漣漪般逐漸消弭於無痕:“無根無蒂者最是好殺,殿下只需棄我不顧,自生自滅即可。”




他的態度實在過於平靜,陸延一度產生了錯覺,商君年彷彿早就預料到自己將來的下場,三年後質子歸國,巫雲絕不會換他回去,而帝君亦不肯放虎歸山,他的結局唯有一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