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脂焚椒 作品
第九十九章
不遠處的篝火還未徹底熄滅,江玉珣藉著這火光與天上的星光緩緩展開了信報。
方才還有些醉意的他,看到紙上的文字之後立刻清醒了過來。
顧野九在信中提供的信息,要比江玉珣之前知道的更加詳細。
——達厄王本人雖還被困在沙漠之中,並試圖前往巧羅國。
但是大概意識到事態不妙的他,也做了第二手準備:例如派人暗中向折柔王庭而去,為自己探明另一條道路。
信報上的信息不多,到這裡便是全部
了。
看完之後(),江玉珣不由抿了抿唇?()_[((),表情也多了幾分嚴肅。
折柔王雖然統而不治只又一個虛名,但他手下好歹也有一點兵馬。
最重要的是折柔王庭是其境內唯一一座城市,它周圍水草豐茂,不必遊牧就可自給自足。
甚至除了用三合土製成的堅不可摧的城牆,城外還有一片沙地作為天險,阻隔著周人。
在此戰之前,或許還可以說達厄王不瞭解大周的實力究竟如何。
然而到了現在,如同過街老鼠一般被追攆至沙漠最深處的他,怎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就算他真的順利回到折柔王亭並獨守於此,那也不是什麼長久之計。
但是如今的達厄王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對他來說能多活一天便是一天。
夜風吹過溪流,帶來一陣涼意。
在這裡坐了半天的江玉珣一點點從溪邊站了起來。
他下意識看向折柔王庭所在的方向……
夜色中,一切都是那麼地模糊。
此刻江玉珣所在的世界裡,似乎只剩下了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草原,和緩緩流淌的溪水。
折柔王手裡能用的兵馬不多,最重要的是他還只是一個半大的孩子。
知道大周與折柔開戰之後,他便龜縮在王庭之中沒有任何表示。
若不是今天顧野九在信中提到此事,江玉珣甚至差一點就要忘記他的存在。
他與身邊貴族所打的,或許就是這個主意。
哪怕是為了澤方郡百姓安全著想,也絕不能放任王庭這個巨大的隱患繼續發展下去。
中原人行軍打仗,格外講究一個“師出有名”。
雖說這場戰爭是百年屈辱過後的反擊和自衛,但是大周仍不會隨隨便便南下王庭。
如今達厄王打算轉道王庭,對於大周而言是一個機會。
——一個徹底攻下折柔,不讓其有任何喘.息與復活可能的機會。
不遠處傳來一陣鳥鳴。
江玉珣拿出絲帕仔細擦乾指間的水珠。
在《周史》中記載,達厄王做了差不多的事情。
他在將要戰敗時退向王庭,可還沒有到達那裡,便死在了應長川的劍下。
原本的歷史中,怡河之亂嚴重消耗了大周的核心區域昭都平原的實力。
甚至於在那之後,被納入大周版圖不久的爍林和從前的西南十二國也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那七年來,大周腹背受敵、戰亂不休。
與現在的情況完全不同。
因而最後一場仗也打得格外慘烈。
後世通過《周史》上的一點記載推測出,除了長期過勞以外應長川很有可能便是在那一仗中受了重傷,或是傷口感染未能得到妥善處理,最終於幾個月後駕崩於昭都羽陽宮內。
想到不久前軍帳內那一幕,江玉珣忍不住用腳尖碾了碾溪邊的青草,並憤憤不平道:“……你就繼續
()嚇唬我吧。()”
如今歷史已經發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應長川雖然仍和史書中記載的那般勤政,並時不時隨機抽一個大臣與自己一道加班。
但是他似乎天生精力旺盛,看不出半點過勞的樣子。
反倒是江玉珣因原主過去的病而體虛,稍一熬夜便像個幽魂般面色蒼白。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江玉珣的嘆氣聲不大,但軍帳外這片空地實在太過安靜,以至於令他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到了不遠處剛走出軍帳的應長川耳邊。
愛卿嘆什麼氣?()”應長川走來拍掉了江玉珣衣袖上的碎草,接著輕輕捏了一下他的耳垂小聲道,“一個人在這裡想什麼呢。”
軍帳附近守滿了士兵,他們雖背對此地而站,但是被人發現的恐懼還是令江玉珣忐忑不安。
他趁著應長川放手的間隙向前走了一步。
確定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正常之後,江玉珣方才長舒一口氣,藉著星光朝應長川笑了起來,並直白道:“我在想陛下啊。”
他的聲音不大,正好夠兩人聽清。
說完之後,還笑著輕輕地朝天子眨了眨眼睛。
星河落入奔流著的小溪之中,並反射在了江玉珣的眼底,照亮了那雙墨黑的眼瞳。
自己方才本就在想應長川,且兩人如今這關係……一月沒有見面,想一想也沒有什麼不對的。
剛剛才扳回一城並站在帳外的江玉珣,膽量也變得格外大。
甫一開口,江玉珣或許還有幾分慣有的心虛。
但是說著說著,話語裡就多了幾分振振有詞之態。
應長川的目光果然在瞬間就發生了變化。
他上前去將江玉珣摟在了懷中,並在懷裡人因緊張而顫抖的那一刻笑了起來。
應長川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此時有好奇或是叛逆的士兵轉身看向自己和江玉珣所在的方向。
他吻了吻江玉珣的耳尖,接著啞著聲音貼在對方的耳畔問:“想孤什麼?”
兩人的身體在此刻因擁抱而緊緊貼在了一起。
在小溪旁坐了一會的江玉珣體溫變得有些低,抱在懷中格外舒服。
應長川忍不住一點一點收緊手臂。
這個問題在江玉珣看來也沒有什麼不能回答的。
他不由自主地想要轉身看向對方的眼眸,最終卻只在應長川桎梏下艱難地扭動了一下,未能順利調整姿勢。
好吧……
雖然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是受《周史》記載影響仍有些緊張的江玉珣不由真誠地開口道:“臣在想,陛下的身體還好嗎?”
江玉珣沒有看到,抱著自己的人忽然皺緊了眉。
他的語氣雖然認真,但此時的氣氛實在不對。
在今日之事與氣氛的雙重影響下。
那句話落在並不知曉自己歷史結局的應長川的耳朵裡,忽多生出了一兩分危險的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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