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脂焚椒 作品
第九十章
粗糙的土礫滑過他的指尖,生出一點痛意。
“為何?”齊平沙不由停下了腳步。
他看到,站在自己身旁的江玉珣忽然笑著抬頭看向遠處的烽火臺:“烽火長城是為抵禦外敵而建,若是沒有外敵便不必再費那麼大的功夫了。”
江玉珣的語氣格外輕鬆。
齊平沙卻被他的話嚇了一跳。
江大人的意思是……短時間內便徹底消滅折柔?
一想到這
()裡(),身為周人的齊平沙不由熱血沸騰。
然而過往的歷史卻告訴他(),此事簡直難如登天。
狂風捲著沙礫吹了過來。
江玉珣緩緩閉上了眼睛:“我想陛下之所以從未動整修之意,便是因為他也是這樣想的。”
——甚至於歷史上的應長川,也做到了這一點。
只可惜駕崩太早,後人未能守住這片土地。
齊平沙站在原地,深深地看向江玉珣。
……江大人與天子的關係,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深。
他們一人的抱負其實是一樣的……
身為玄印監的齊平沙習慣了沉默和隱藏,但今日在烽火長城之下,他卻忍不住問江玉珣:“江大人以為,北境往後不必再有烽火墩臺?”
江玉珣回頭看向北方。
他的視線似乎已在這一刻穿過茫茫沙地與草原,落在了北境高.聳入雲的群山之巔。
“霄北崖。”江玉珣輕聲說,“往後霄北崖便是我大周最北方的屏障。”
風沙吹亂了齊平沙的鬢髮,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霄北崖是折柔最北方的高山,這世上甚至無人知曉翻過它後將是怎樣一番天地。
……它是這個時代,已知的地理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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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奇王感覺到不對勁之後,立刻率著身旁騎兵落荒而逃。
這一切正合應長川之意。
邢治雖然理清了折柔內部的地形。
但是不同於大周的是,除了王庭以外折柔境內幾乎沒有成型的城市。
折柔人逐水草而居,駐兵點也時常發生變動。
今日大周士兵要做的便是通過這群殘兵與丘奇王,尋到折柔的主力。
應長川領兵向來張弛有度。
從不做虛耗戰力之事。
傍晚時分,已深入草原的服麟軍及鎮北軍精銳部隊停下腳步,分批駐紮原地休整。
篝火燃了起來,士兵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他們一邊休整一邊談天說地,放鬆起了緊繃了一日的神經。
伙頭軍架起一口大鍋燒起熱水,另有一堆篝火上炙烤起了羊肉。
不消片刻,肉香便傳遍了整片草原。
往常行軍中,他們直接從小溪裡捧起冰水就喝。
但是江大人卻說只要有條件就要把水燒開。
親眼見識過火器威力的士兵們非常信任江玉珣,並將他的話奉為圭臬。
因而他們雖已有些渴了,但還是耐心坐在這裡等水沸騰。
坐在篝火旁的校尉嚥了口唾沫,他一邊等水一邊從衣袖中掏出一枚錦囊,並藉著火光細細觀察了起來。
“嘿,錢新祿!你手上拿的這是什麼東西?”在一旁的同伴一邊說,一邊將他手中的錦囊搶了過去。
名叫“錢新祿”的校尉瞬間著急起來,他立刻起身去搶:“放下放下!這可是簡姑娘送給我的——”
篝火另一旁,
()同伴有些奇怪地問:“‘簡姑娘’是誰?”
錢新祿的臉瞬間漲得通紅:“簡姑娘自然是……是我……”
不能他將話說完,搶他錦囊的人已笑著補充道:“是他未婚妻!”
篝火旁眾人隨即大聲笑了起來。
而錢新祿也終於在這時將錦囊搶回手中,他臉雖紅但卻不再像剛才那麼羞澀:“是又怎麼樣!每日拿錦囊看看想想,就當是見到簡姑娘本人了。怎麼?你們是沒有錦囊可看,所以嫉妒我了嗎!”
“說什麼呢!”
“嘖,誰會嫉妒你這個?”
篝火上的羊肉將要烤熟,表皮生出了一陣淡淡的焦香。
夜風將肉香吹到了眾人的鼻間,勾得人心神盪漾。
黃米飯已經煮好,放鬆下來的眾人爭先恐後地將從家鄉帶來地信物拿到手中:
“戰甲下的這件棉袍,就是我娘子做的!”
“我也有個香囊!”
“都是老夫老妻了,誰身上還沒個定情信物?”
“就是!”
軍帳外的空地上,瞬間熱鬧了起來。
聊起心上人的軍士們完全沒有注意到,方才檢查完戰車與火器的天子與定北大將軍,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們的背後。
看到眼前這吵吵鬧鬧的眾人,定北大將軍稍有一些尷尬地說:“此番出征的軍士們年紀普遍較小,實在是讓陛下見笑了。”
一身玄甲的應長川隨之停下腳步。
他並沒有半點生氣的意思,反而輕笑著聽起了眾人話來。
天子向來喜怒不形於色。
哪怕是與他一道征戰了多年的定北大將軍,此時也分不清應長川的心情究竟如何。
他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問:“時間不早了,陛下勞累了一天,不如……”不如還是早早休息吧。
定北大將軍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應長川笑著從袖內取出了個東西。
他的動作格外小心,似是極為珍惜此物。
玄色的錦囊內放著一枚貝殼。
斜輝落在應長川手中,照得那枚小小的貝殼泛出粉紫色的光暈。
乍一眼看去雖算漂亮,但實在是不符合天子的身份。
定北大將軍立刻緊張起來。
難不成天子是想借貝殼比喻天下局勢?
……但這要怎麼比喻?
實在不懂應長川要做什麼的定北大將軍愣了一下,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陛下手中這是?”
他神情緊張,完全一副虛心請教的模樣。
誰知天子的回答卻與他想得完全不同。
應長川緩緩在指尖旋了一下貝殼,末了輕輕舉起它的對著斜陽仔細分辨起了紋理。
接著,終於假裝隨意地說:“只是忽然想起,孤身邊也帶了信物。”
話音落下之後,便小心收起貝殼無比輕緩地在手心磨蹭起來,那雙菸灰色的眼瞳也在此刻變得溫柔起來。
完全不顧如被雷劈一般僵立在原地的定北將軍。
“啊?”
什麼信物?
定北大將軍愣了一下,終是努力閉嘴沒有將這句話問出口。
幾息之後,他便反應了過來:天子說的……是定情信物。
定北大將軍:!!!
定情信物?!
可,可是……陛下不是一直孑然一身嗎?
定北大將軍深吸一口氣。
難以想象天子也會生出情.愛之情的他,同時忍不住在腦海中瘋狂好奇起來——陛下是和誰定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