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江玉珣既後怕,又覺得無比荒謬。




他停頓片刻,輕聲補充道:“要不是家陽渡處於怡河上游,受災不重,這段河堤也會潰於洪水。”




且不說修堤一事。




在大周,破壞耕地已是足夠掉腦袋的大罪。




京兆尹的臉色,當即變得煞白。




……江玉珣竟然能一眼看出這些!




“這……”他結結巴巴想要解釋,但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來。




話說至此,朝臣均已明白過來:




京兆尹修堤,十有八.九隻是做做樣子。




他只零星挑選了幾處修葺,甚至就連這幾處,用的還是順手從一邊田地裡挖來的土!




江玉珣緩緩起身:“你究竟修了幾處堤?”




玄印監也在此時將刀搭在了京兆尹的脖頸上。




自知事情已全然敗露,京兆尹終於顫著聲說:“七……七處,合起來大概十幾裡地……”




十幾裡,居然只有十幾裡……




不遠處,百姓終於忍不住怒罵起來,甚至恨不得當場上前將其斬殺。




“怡河長千里,他竟然只修了十幾裡的堤!”




“此人當真是喪盡天良!”




“家陽渡的堤,也從我家田裡挖了土——”




這些聲音,通通傳到了天子耳邊。




玄黑色的戰馬之上,應長川緩緩笑了起來:“京兆尹這是在為孤省錢嗎?只是你這錢,究竟省到了哪裡去?”




是啊,京兆尹把錢弄到哪裡去了呢?




眾人齊刷刷地朝他看去。




可是剛才還在招供的京兆尹,竟忽然合上了嘴。




應長川對此倒是早有預料。




他緩緩抬手,示意玄印監將人帶走。




不用猜都知道,定然是押去施刑了。




-




回到行宮休整一番後,江玉珣終於從方才的情緒中脫離出來。




他小心翼翼地取下懸在腰間的長劍,仔細看了半晌,又忍不住再上手摸了一摸。




末了,悄悄揚起唇角。




自己今天不但摸了它,甚至還在百官面前拿出了它……真是太值了!




擔心意外發生,昨天傍晚預料到自己大概率會被百官圍堵的江玉珣,便去找應長川要了“能保命的東西”。




他本只想討個令牌之類,誰知對方竟然將這把劍拿了出來。




大方,實在是大方!




想到這裡,江玉珣又忍不住摸了兩把。




應長川沒有說何時將劍還給他,但少年思考片刻,還是決定在這個時候,帶著周劍離開值房去往流雲殿內。




此時皇帝不再裝傷病,殿裡面也多了些人。




然而進門之後,江玉珣看了一圈,唯獨不見應長川的身影。




少年正打算離開,卻被守在這裡的桑公公攔下:“江大人,您找陛下有事?”




“……對,”少年猶豫一下,走上前問他,“陛下不在嗎?”




從怡河邊回來後,桑公公便對“身份地位不同以往”的少年換了個態度。




見江玉珣說要見皇帝,想要與他搞好關係的桑公公立刻貼心引路:“陛下正在後殿,我帶您過去吧。”




?!




後殿是應長川的寢所,江玉珣在仙遊宮待了這麼久,還從來沒有去過那裡。




……也完全沒有想過要去!




“等等,要不然我還是——”




江玉珣沒有注意到,自己此時正站側門口。




他一句“算了吧”還沒說出口,便已被桑公公帶著走入了穿堂之中。




不同於前殿,此處空無一人。




就連腳步聲也比別處更加清晰。




江玉珣瞬間將沒說完的話嚥了回去。




等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被帶到了後殿那扇嵌著蓮紋窗欞的殿門前。




桑公公壓低了聲音:“江大人,您進去吧,我就不打擾您了。”




說完便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不是,你怎麼把我一個人丟這兒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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