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梨 作品
第 39 章 謊言
林格說:“你怎麼知道我最近失眠?”
“昨天吃飯時說的,”林譽之微笑,“忘了?”
這樣說著,他去了料理臺前,給林格倒了一杯。
蓮子芯是曬乾的,沖泡後有淡淡的、幾乎察覺不到的香味。
林格想不起自己有沒有同林譽之提到失眠這件事,只將杯子捧在手中,低頭細細嗅,問:“哪裡來的蓮子芯?”
“去年我去了一次揚州,在以前我們常去的那個老婆婆邊買了蓮蓬,回家後剝出來的,”林譽之說,“蓮子煮熟吃了,這些蓮子芯,原本想曬乾了送給林爸,他血脂高,最適合喝這些東西。不過後來忘了,今天才想起——你真有口福。”
林格喝了一小口。
味道的確清雅,明顯嚐出來的鮮,她怔怔:“你去年回揚州,爸媽都沒和我講。”
“其實他們也不知道,別怪他們,”林譽之說,“要怪就怪我,那個時候,我還沒調整好心態,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
林格微微側臉:“現在想好啦?”
“想好了,”林譽之含笑,“不會再改了。”
林格近期常常有些恍惚的錯覺,似乎自己又回到了和林譽之剛開始的那個階段。她自己都不好形容那種兄妹不是兄妹、情侶又非情侶的氛圍。他們之間從沒有光明正大的表白,始終都是見不得光的關係。
兩人都把“發生關係”視作一件最能表達愛的方式,在身份失衡的密閉空間中,清晰明白彼此是家人,卻又急迫地依靠做,愛來嘗試擺脫這些強力約束。要把對方和自己都弄死一般地暴烈愛,一如即將攀上最高峰時的急切,妄圖通過最終點炸開的煙花和失態浪潮來掩蓋一切的苦惱。好像只有在大腦完全空白、宕機之時,他們屬於兄妹的記憶才會被完全清理。
那時候的林譽之彆彆扭扭的,一開始都不要開燈,好像並不想讓她看到哥哥的身體。這種掩耳盜鈴的做法同樣發生在林格身上,她不許林譽之叫她“妹妹”,她也不願意叫林譽之為“哥哥”。
口不言,目不視,耳不聽。
似乎如此就能逃脫佛祖的懲戒。
人倫綱常,天經地義。
林格時常會想,在林譽之被她拉下這段扭曲關係的開始,他們就已經開始在無聲地接受破壞倫理的懲罰。
她潛藏的抑鬱情緒,林譽之那被篡改遺囑後得不到的財產,龍嬌的病……
林格提分手後,她在醫院中確診、並積極治療了心理疾病;林譽之的舅舅路毅重主動拿出了原版遺囑,林譽之順利繼承了遺產;龍嬌術後也漸漸恢復,身體愈發好起來。
林格是無神論者,卻也忍不住想。
或許她們的確天生不該在一起,或許現在就是最好的安排。
一連七日,林格都沒能和王霆一同“共進午餐”。
這是個不可抗力。
王霆接手的項目忽然間多出大量的工
作量,
幾乎每天每夜都要加班,
完全抽不出身同她吃飯,林格半開玩笑,說王霆多半是年初時拜的雍和宮顯靈了。
王霆苦笑,又保證,等緩過這一陣,一定把唇膏還他。
林格其實也不常用那支唇膏,她說了聲好,照例上下班。
週末,林譽之開車載她去逛街,想讓她幫忙參謀一下禮物,寄給龍嬌和林臣儒。
路過美妝品牌集合區,林譽之停下腳步,問林格:“上次是不是丟了個唇膏?什麼色號?”
林格說了。
林譽之問:“這邊有賣的嗎?”
林格不確定:“應該有吧,不是什麼熱門色號。”
林譽之含笑:“那你去選一隻,我送你。”
林格說:“哇,這麼大方?”
“瞧你說的,不讓你多選幾隻,我都不好意思聽你這一聲誇獎,”林譽之說,“去吧,看上什麼買什麼,今天刷我的卡。”
林格說:“天啊,你現在在我心中的地位就像珠穆朗瑪峰一樣高!”
林譽之笑:“別貧——多選幾個,你這個丟三落四的性格,多買幾隻也好,就算丟得到處都是也不用惦記。”
林格開心,說了聲謝謝哥哥,徑直走向美妝區。
她之前走美妝賽道,沒起來,但自己也積累了不少經驗,化妝技術也蹭蹭蹭地提升。興致勃勃地選好了些幾個感興趣的唇釉口紅和眼影盤等新品後,林譽之爽快遞出信用卡。
林格問:“密碼是什麼?”
林譽之說:“你生日。”
林格呆住。
“用習慣了,”林譽之解釋,“一直沒改。”
以前就是這樣。
他所有的銀行卡密碼,支付密碼,甚至社交賬號的密碼,林格都知道。最基礎的,就是她的生日;有需要複雜或者三種字符的,就是她名字的首字母簡拼大小寫和她生日的結合。
他是個從不藏私的好哥哥。
林格拿著卡,去結賬。
等待sA打包商品的時候,林譽之站在林格身旁,含笑問:“下個月有空嗎?我訂了三亞的酒店,想和你一塊兒去那邊散散心——你昨天不是說很想去那邊的海底餐廳嗎?”
林格說:“好呀。”
她又問:“什麼時候呀?我到時候看看能不能調休。”
“我們十二號去,十七號回來吧,”林譽之說,“怎麼樣?”
林格愣住。
十二號到十七號。
王霆的生日是十五號。
剛好。
她猶豫著:“可以改個時間嗎?”
“怎麼了?”林譽之不動聲色,他問,“有什麼比和我散心還重要的事情嗎?”
“……我一個好朋友過生日,”林格說,“我答應了他,要陪他一起玩,到時候估計也要在那邊過夜。”
“過夜?”
“嗯,有住的地方。”
林譽之目不轉瞬望她,聲音壓低,溫溫柔柔:“男性朋友還是女性朋友?”
林格沉默五秒。
她說了謊:“女性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