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復明
不過真好。
我躺在地上,看著天花板上發著紫色光的燈,不禁眯起了眼睛。
我恢復了視力,但又沒有完全恢復,我的視力回到了吃藥前的水平——十米外人畜不辯,五米外男女不分。
近視真好啊。
我還是躺在地上,感受著冰涼的地面,聞著大型會場中獨有沉悶的氣息,聽著周圍環境傳來的聲音和不遠處圍觀人群的驚呼聲,然後嚥了一口口水,混著舌頭上流出的血液的唾液被我吞了下去,鹹鹹的,真好喝,感受著有點發熱,慢慢腫起來的右腳踝。
我的五感都回來了,內心的喜悅也出來了。
我躺在地上,躺了一會兒,眼睛不帶眨地盯著天花板上的紫光。
“以前從來沒有感覺,哪怕是顏色單一的光,模糊的光也能這麼耐看啊。”
“甚至摘掉眼鏡的那一刻也沒有這時候爽啊。”
我看著頭頂上的紫光,這樣說著,才剛說完,紫光就變色了,變成了白色。
白色,白色意味著……
我伸出已經能自主活動的手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十一點整了,漫展要關門了,該回去了。
我腹部用力,想要坐起來,可卻使不出力,並不是動不了了,我能感覺到腹部的肌肉收緊,但一點力都沒有發出來。
用手撐呢?
我把手機放回口袋,接著兩隻手撐在地板上,往上用力。
手上的力量比腹部大多了,我的上半身往上起來了十幾釐米,接著我就感覺到身體裡的血液一下子從腦袋裡往下邊流去,一陣頭暈目眩的感覺襲來,感覺像是被人插了根針在腦子裡,然後抽走血液。
我又躺下了。
先是失明看不到路,沒想到現在恢復後,能看見路了,卻走不動路了。
難道這還是那個藥的副作用?
那要是這樣的話,我等一會兒就好了。
我繼續躺著,看著天花板上的燈一盞盞地熄滅,聽著周圍的人聲漸漸變小,最後平息。
差不多了吧,再躺下去漫展門都要關了,雖然中間有工作人員過來問我怎麼回事,要不要幫忙啥的,但我還是擺擺手讓他們走了。
“走了。”我對自己說,然後又一次撐起手,身體順利地坐了起來,但腦袋還是有一些輕微的眩暈感。
“接下來就是站起來了。”我又一次對自己說,然後像平常站起來的過程一樣,我的上半身先是向前傾,接著腳發力穩定重心,最後順利站起來。
可這一過程卡在了腳發力上,我尷尬地看著已經站到一半的左腳,而右腳一碰地面就劇痛。
我又躺下了,後悔著為什麼剛剛不讓工作人員幫忙,讓他們把自己抬走。
這時,我頭頂上的燈熄滅了。
偌大的會展的燈只剩下屈指可數的幾盞燈還亮著了,而且這幾盞燈之間的距離相隔極遠,遠到兩盞燈之間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地方都是找不到的,而這些照不到的地方中,有一些能被天花板上的玻璃透出天上的月光所照到,但月光的亮度還是比不上燈光,最多也就讓某些地方勉強能看到路罷了。
或許前不久剛從無盡的黑暗中逃出,平時不怎麼害怕的黑暗,此時卻像是一個惡魔,帶著非比尋常的恐懼襲來。
在這最後幾盞燈滅前,我一定要逃出這個漫展。
或許是在這個漫展中感受到了能把人五感都剝離的無盡黑暗所帶來的恐懼,此時的我已經把關燈的漫展和恐怖劃上等號了。
我轉頭向四周看去,我看到了在離我幾米的地方就有一面牆,而在那面牆旁有一隊站立的假人。
或許我可以藉助牆的摩擦力,順利站起來。
我一邊想,一邊把想的東西化作行動,我先是翻了個身,打算匍匐前進到牆邊。
可當我一翻身時,我聽見我身下傳來一道碰撞聲,聲音有些清脆,像是把冰塊扔到杯子裡的聲音。
當這個聲音響起時,我就想到了是什麼東西發出了這種聲音,醫院發給我的“視力矯正藥”。
我把手伸向褲兜,拿出了這一瓶藥,這瓶藥不是用玻璃瓶,也不是塑料瓶裝的藥,而是用一個藍牙耳機盒大小的白瓷瓶裝的藥。
這瓶藥上沒有貼上一些有關這個藥的說明標籤,潔白的瓶身上只有四個像是用毛筆寫上去的四個字——無峰藥業。
關於這個無峰藥業,我在醫院拿到藥的時候搜了搜,是一間創辦還不到十年的製藥公司,而就是這麼一間公司,卻說自己開發出了治療近視的藥,這不就跟一個讀了九年義務教育的學生,聲稱自己能發明時光機器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