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涕眼鏡 作品

第七十三章 按摩其實是按心

 我聽了這句話,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前面兩個還好,還能看和聽出來,但最後一個是什麼,怎麼才能聽他們的心?用聽診器嗎?

 這時,老師又說了:“聽心,是傾聽他們的煩惱,把他們內心積蓄的煩惱引導出來,再輔以按摩,最終達到身心舒暢。”

 老師說完,診所就來了一個大爺,他從推開門進來後就一直在罵罵咧咧,在說著自己兒子的不孝,然後指著老師讓他趕緊給自己按摩。

 老師站起來,讓他去房間裡等自己,然後老師站起來指著自己的胸口對我說:“來按摩的人都希望自己在按完後這裡會舒服很多,而怎麼讓這裡舒服,就因人而異了,就要回到望聞問切了,這可是最深奧的學問啊,就連我也沒能完全掌握呀。”

 大爺一邊罵,一邊走進了房間,即便關了門,我還是能清楚地聽到大爺的罵聲,但在老師進去後沒過多久,罵聲就漸漸消失了,等到按摩結束,門開了,我看見大爺臉上露出了笑容,和進來時截然不同。

 老師也走出來了,我馬上上前去扶住老師,老師今年已經八十高齡了,每按一次消耗的體力都不是他一個老人能承受得住的,但他卻還在為人們按摩。

 有一次我問他要不退休算了,但他搖搖頭說:“我還沒看到你長大呢,怎麼能退休。”

 我是老師撿回來的孤兒,從被撿回來的第一天起,我就對按摩耳濡目染,經過二十年的時間,雖然比不上老師,但我的功力可以說是方圓三公里內除老師外第一了,若是算是持久時間和連續按摩次數,妥妥第一了。

 但老師卻說時候未到,但快到了,讓我再等等。

 我聽著老師說,心裡大概明白他在說什麼,說讓我等等,其實是想讓我多陪陪他,他出生在戰爭年代,那時候很多人流離失所成為了孤兒,他也不例外,好在他生命力頑強,活到了戰爭結束,也娶了一個妻子,但妻子卻在難產中死了,這是他妻子第一次生產,死後他也沒有再娶,面對媒人說媒,他總是說看不上,慢慢地自然沒有人去說媒了,一直一個人靠著按摩生活到了現在。

 或許是看到了我被人拋棄在路邊,讓他想起了他自己吧。

 我不恨我的父母,我對他們沒有什麼印象,但十分感謝我的老師,他不讓我叫他爸爸,只讓我叫他老師,他說他當不了父親。

 沒想到,老師說的時候這麼快就到了。

 我走上前去扶住老師,問他:“老師,那位大爺怎麼笑著出來了,之前不是一臉怨氣的嗎?”

 老師指了指自己的心,然後說:“今天就這樣吧,關門了。”

 我看著外面的太陽高掛在天上說:“老師,時候還早呀。”

 “不早了,不早了,時候到了。”說完,他就自己一個人走回房間。

 “那老師我今晚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紅燒肉。”紅燒肉是老師最喜歡吃的菜,但因為年紀高了,體檢時醫生說不能吃過於油膩的食物,不然血管會堵塞,要是堵在腦血管,那就是腦中風了。

 在離開醫院後,我對老師說:“老師,聽到醫生說了嗎?不能吃油膩的東西了。”

 “那能吃紅燒肉嗎?”老師說。

 “肯定不行。”我說。

 老師聽了嘟喃道:“不讓我吃紅燒肉,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我也拗不過老師,在聽取了醫生的建議後,每個月只吃三次紅燒肉,分別是月初、月中和月末。

 但今天並不是這三個時間的其中一個,我卻想做一餐紅燒肉,心裡不知怎麼的,感覺今天不做,以後就沒有機會做了。

 我馬上就出去買食材了,接著回家煮,煮完立刻打包好往診所裡走。

 我住在老師的家裡,老師住在診所裡,他不回家住,說要是有女孩子看到你和一個老人住一起,就不和你來往什麼的。

 越靠近診所,我的心就越跳越快。

 “老師,你最喜歡的紅燒肉來了,今天的肉很香哦。”我打開診所門,朝裡面喊,但老師卻沒有像往常一樣走出來。

 時候到了嗎?我把菜放到桌子上,緩緩地走向老師的房間,輕輕地推開門,老師並不在睡覺的房間裡。

 是出去了嗎?我這樣想著,手卻打開了另一扇門,這是按摩房的門。

 門開了,老師像一個等待按摩的人直直地躺在床上,“老師,吃飯了。”

 老師沒有回應我。

 “是時候到了嗎?”我走過去,把手指放在老師的鼻尖。

 “為什麼不在自己的房間裡呢?而要來這間房?”我問,但老師永遠不會回答我的問題了。

 這時,我看到床邊放著一張紙條,我拿起來,上面寫道:你好像還沒給我按過摩,這次算考試吧,只要你不把我按出聲,你就合格了,你也能不用一直被我這個老頭子纏著了。

 紙條上的字寫得很大,哪怕是一個高度近視的人不戴眼鏡也能看清,但我卻看不清,因為淚水已經把我的眼睛搞模糊了。

 我放下紙條,伸出手按向老師的頭,這是按摩的第一步,先放鬆頭部。

 “老師,你有什麼煩惱嗎?”

 “你覺得我能成為一個優秀的按摩師嗎?”

 “我說話你會不會嫌我吵啊?”我一邊按,一邊和老師說話,我平時按摩都是不怎麼說話的,因為人家來按摩就是要放鬆的,安靜的環境才能讓人放鬆,而今天的按摩我卻一直在說,一直在嘰裡呱啦。

 我也想好好地放鬆老師你的心呀,讓我聽聽你的煩惱,可你怎麼不說話啊。

 ……

 女人的手突然慢了下來,她想起了老師對他說的每一句話,想起了按摩其實是按心,只有心放鬆了,身體也會自然而然地放鬆下來。

 老師,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吳用感受著女人的手逐漸往下,突然他想到了,他也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停下女人的手了。

 “請問……”女人說。

 “你好……”吳用說。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然後都不說話了,都在等對方說。

 極度的安靜似乎扼住了兩人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