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西球球 作品
第 130 章
他又想起來那場燒淨了陀蘭寺的大火,心下幾乎斷定。
慧緬:“既入佛門,理應斬斷紅塵。”
容棠不想被他這樣糊弄過去,反問:“既入佛門,大師為何遲遲不剃度?”
慧緬輕輕笑了一聲:“我剃了的。”
容棠一下頓住,慧緬說:“施主親眼見過,不是嗎?”
他剃了度的。
慶正十一年的冬天,沐景序的葬禮。
彼時大綏太子已死在前往萬壽節的路上,沐景序死在心力交瘁之下,宿懷璟活著,卻已然被仇恨侵蝕。
慧緬當時是剃了度的。
長髮是他的因緣,也是他的親緣。
而今這五枚平安符,卻是他的俗世萬千。
容棠嗓音有點澀,他問:“為何不說?”
若是當時站出來,宿懷璟或許不至於走到最後一步。
慧緬雙手合十,慢唸佛號,道:“觀棋者不語,審天者無言,貧僧窺過星辰流轉,變數並不在我。”
換言之,天機不可洩露,他不能說;
變數不在己身,他無需說。
容棠懂了:“變數是我?”
慧緬:“施主從何而來,為何而來,何時而來,又要去往何處。待你想起這些,自然知道何為變數。”
容棠默默與他對視,心裡激盪不已。
分明什麼都沒說,但卻好像什麼都說了。
一隻蝴蝶投入火海,一捧白雪落下樹梢,三兩檀香悠悠,踏出院門,容棠才驟然發現此處熱鬧非凡。
名門古寺,日日香客鼎盛,哪兒來的那樣靜謐從容?
有人候在
()轉角,
古寺深紅的牆磚映在他身後,
如經年累月虔誠的信徒等候神明。
容棠眼角沒來由地一熱,捏了捏手中平安符,快步向他走去,呼吸間順暢許多,是這麼多天以來沒感受過的輕盈。
宿懷璟瞧見他出來,眼睛一亮,連忙迎了上來,伸手握住他手腕,擋著來往的風,小聲道:“慢一點,病本來就沒好,又吹了風——”
話音未落,宿懷璟不可置信地睜了睜眼睛,有些失態地將容棠手腕提起,仔仔細細探起了脈。
容棠心裡有猜測,見到他這幅模樣卻還是下意識緊張,顫聲問:“我是不是好了?”
宿懷璟點了下頭,旋即又搖了搖頭。
算不上好,但至少不壞。
恢復到這場病症前的脈象,仍需調理,卻再也不是氣若游絲,彷彿隨時都會閉上眼再也醒不過來。
這將近一個月的絕症之脈像是幻覺,從來沒出現在容棠身上,令他日夜擔憂一般。
宿懷璟探了又探,生怕只不過是自己臆想下的錯覺。
積雪落於屋簷,香灰飄滿古寺,容棠任他探了將近半刻鐘,才小聲道:“冷……”
宿懷璟驟然回過神來,來不及多想,牽著容棠的手就要往寺外走。
轉身前卻猶豫一瞬,他孤身走到慧緬那間小院前,恭恭敬敬、認認真真地彎腰鞠了個躬,低聲道:“大師慈善,盛扶涯感激不盡,若有任何代價,請由我一人承擔。”
做完這一切,他才轉身,牽起容棠的手,向山門外走去:“我們回家。”
“能吃好吃的了嗎?”容棠悄麼聲問。
宿懷璟笑道:“吃火鍋嗎?”
“好耶!”容棠雀躍道,停了半秒,提議:“帶上哥哥一起。”
“好。”
臘月初一,天氣晴好,故人應歸。
宿懷璟終於露出這一個月以來,最真心的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