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西球球 作品
第 68 章
沐景序音色冷清,不帶感情地敘述:“後者則取一張長板凳,將人綁在上面,捆住四肢……但我一般會少綁一條腿。然後用宣紙沾水,取最薄最輕的那種,一層層往犯人臉上蒙,窒息和溺水的感覺會讓對方拼了命地掙扎,可他只有一條腿能動,我會在腿上方用竹竿吊一隻燈籠框,若是想招了,就自己夠到將其踢下來,獄卒便會替他揭開面上的宣紙。”
宿懷璟眸色微亮,勾著笑意問:“若他沒能踢下來呢?”
“宿公子見過天牢裡的死囚嗎,有時候他們的理論很是神奇,但我覺得恰好可以應用到他們自己身上。”沐景序輕輕地說。
宿懷璟便問:“怎麼講?”
沐景序:“刑罰官問他為何殺人,他說只是想殺;問他與死者有何冤仇,他說無冤無仇;再問為何選中了死者,他說‘怪只怪她運氣不好’。”
沐景序靜靜地望著宿懷璟,輕聲重複:“怪只怪他運氣不好,沒能救得下自己。”
他並非不給他們活路,能用得上這兩種酷刑的犯人,全都罪證如山、不容抵賴,之所以還有審訊,是為了讓他們招供更多細節,更好定罪。
便是不招供也無所謂,沐景序是慶正七年的狀元郎,大虞這個朝代中最聰慧玲瓏的一批人中的一個。
他有無數種方法寫出挑不出任何錯處的卷宗,犯人口中言論於他,不過是一場洞悉人性的審視罷了。
容棠剝蓮房的動作一頓,莫名有些恍惚。
他見過沐景序審訊。
白雪一樣的衣服換了下去,穿上一身大理寺少卿緋紅色的朝服,站在暗無天日的牢房裡,周遭是數不清的犯人哀嚎,老鼠在角落啃噬腐肉,氣味腥臊又粘稠。沐景序拿上一隻燒得通紅的鐵鉤,貼到囚犯身上,不悲不喜、也不痛快,只是姿態從容又坦然淡定地從對方身上勾下一塊鮮紅的肉來,手腕輕轉,老鼠便有了加餐,數不清的嚎叫裡又多了一道高昂的樂章。
而等一場刑訊下來,緋色的朝服上依舊不沾半分血跡,可偏偏又讓人覺得他是從地獄裡爬上來的厲鬼,冷冽又絕情。
活埋跟貼加官已經稱得上是溫柔的酷刑,陷入絕望的窒息在大理寺的刑罰書上,絕對不是什麼過分可怕的手段,但沐景序只講了這兩個。
宿懷璟挑了挑眉,微微笑道:“敢問沐大人對呂俊賢用了哪一種呢?”
沐景序說:“宣紙價貴,而災後又少有幹沙。”
宿懷璟微微一愣,然後驀然笑得開懷,彎起一雙漂亮的鳳眸凝望他:“既然如此,沐大人是在誆我了?”
“不是。”沐景序搖頭,“我只
是告訴你這世上刑罰手段多種,
有不會留痕跡的,
也有一旦付諸行動便遲早會被查出來的。”
柯鴻雪彎腰從容棠腳邊竹筐裡取出一顆蓮蓬,慢悠悠地剝著,蓮心蓮子分離,一小碟碧綠的苦葉、一小碗甘甜的果肉。
容棠皺了皺眉,有些莫名地看向沐景序。
後者神情沒有一點變化,情緒從不外洩,宿懷璟看著他,他便也安靜地對視,不言語也不閃躲。
漸漸地,宿懷璟神色變了變,開懷的笑意被清淺的戒備所取代,他微向後靠,眼眸低斂,道:“沐少卿這是何意,我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