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6 殺人,殺神,然後是殺己
珩淞依舊沒有說話。
赫彌那斯也不在意,自顧自繼續說:“朋友,拿我去喂狼可以,但臨走前能幫我把阿籌的身體找齊拼好嗎?不用重新喚起他的靈智,只是想麻煩你給他一個全屍。我們主僕兩個,總得有一個完完整整下葬吧?”
“那傢伙啊,被打成碎片之前還在唸叨著讓我快跑,可我還能跑哪裡去呢?哪裡都有戰火,哪裡都不安寧,無論去到哪都是個死,還不如待在老地方,死了也不至於還要重新認地兒啊!”
“啊哈哈哈,忘了你要把我拿去喂狼了,不想離開老地方也得離開,畢竟這附近可沒什麼狼,全被你之前殺乾淨了。你說說你也是,明明都有把我喂狼的打算,還把狼宰了,現在還要跑去百八十里地的地方找狼,也不嫌麻煩……”
“罷了,身後事如何,我既看不到,也就不關我的事了……”他撿起珩淞發瘋砸東西時掉在地上的斷衡,放到桌面上。
劍柄朝著珩淞,劍尖對準了他的胸口。
“動手吧,冬尼亞斯,我該去向所有無辜慘死的人賠罪了。”
珩淞定定看著他的眼睛看,不復此前的瘋癲,短暫的沉默讓此刻的她冷靜得讓人可怕,半晌,她才終於開口,“你在撒謊,赫彌那斯。”
赫彌那斯微微一愣,隨即便是苦笑,“害,我以為你聽不出來的。”
珩淞握住斷衡的劍柄,將這位老朋友的劍身擦了擦,“你說那些話的時候,眼裡對死亡的恐懼藏得很好,但我剛殺完很多魔神,我見過很多次那樣的眼神。而剛剛你拿斷衡時,手在不自然地顫抖,你並不像你說的那樣坦然面對死亡。”
“你在害怕,你有不甘,不甘於自己的命運到此為止,對嗎?”斷衡再次對準赫彌那斯的心口,“告訴我答案,你真正參戰的答案,我會給你留個全屍。”
赫彌那斯笑了,但他沒有再說話,只是看著斷衡的劍鋒笑出聲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果然還是跟我們不一樣的。”
說罷,他握住斷衡的劍刃,用力一拉,將斷衡捅入自己心口。
在珩淞還愣怔著的時候,赫彌那斯已經替她做好了選擇。
赫彌那斯喉頭溢出腥甜,卻仍舊強壓下去,對著珩淞笑得如同往日吹牛時一般張揚恣意,“你跟我們不一樣,你是註定的贏家。”
“但這是一場戰爭,一場註定敗者居多的戰爭,而敗者的結局只有死路一條。”
“縱然是內定的贏家也仍舊要經歷艱難險阻,朋友,好好的,活下去……”
話畢,赫彌那斯也徹底閉上了眼睛。
這片曾經珩淞最愛的躲懶喝酒聖地,最終只剩下她一人了。
漫長的寂靜後,一道格格不入的笑聲打破沉寂,“哈,哈哈,哈哈哈哈——”
珩淞沒有鬆開握劍的手,她只是將劍抽出,拿劍胡亂砍著。
紅色大鳥的羽毛被劍氣帶起,飄到珩淞的衣服上,被剛剛濺上的血液死死粘住,即便珩淞瘋再厲害也沒有掉。
這一處房屋被她砍倒,倒塌下去的房屋彷彿是為剛剛逝去的朋友蓋上了棺木,撒上了最後一捧墳頭土。
珩淞就在這遍地狼藉中斷斷續續地笑著,似癲狂似嗚咽,又像是失去一切的狼徒留自己於世的悲鳴。
不知過去多久,跪坐在這片廢墟上許久沒有動彈的人總算有了動作。
她去到廢墟所在不遠處的前廳正堂,將一具她十分熟悉,而現在已經碎成大大小小上百塊碎片的傀儡一點一點地拼湊起來。
但也許是真的碎太厲害了,珩淞拼了好久,都沒能把傀儡的心臟找到。
好久好久後,她才自嘲般笑出來,“傀儡哪有心,真是糊塗了……”
但笑著笑著,她的眼淚又突然順著臉流了下來,與臉上的血混合,仿若流出了血淚,“但我……為什麼有心呢……”
如果沒有心,是不是就不會覺得痛了?
將重新拼合起來的阿籌帶到埋葬了赫彌那斯身體的廢墟旁,刨了個坑把阿籌也埋了進去。
做完這些,珩淞沉默著又看了一眼這一片廢墟,終於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