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朝瑾 作品
24. 第 24 章 其名不夜侯
———安佳佳徹底失控了。
虞荼放在口袋裡的靈頁自動從他胸前的口袋裡飛出來,浮在半空中急促地閃爍,一道淡淡的光落在虞荼身上。
黑團團們已經大量擠到了牆角,同為鬼物,它們自然能感知到另一方的變化———那是一種往不好方向的轉化。
“安佳佳!”虞荼大聲喊她的名字,“安佳佳!不要被頭七影響!”
白天安佳佳還清醒的時候,儘管講話很艱難,但她還是和虞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說著以後的規劃———那是她對第二次人生的期許。
“只有不到三個小時了,我們不能前功盡棄!”
———可安佳佳聽不到了。
她只是睜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漠然地向前走,行走的方向,就是塔形承重柱之後。
虞荼想要攔住她,卻被她掀翻,安佳佳越來越接近那些人所在的位置,有一個人甚至已經露出了半邊手臂。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塊白布條忽然矇住了她的眼睛,虞荼抓著白布條眼疾手快地在安佳佳眼睛上纏了三四圈,然後在她腦後打了個蝴蝶結。安佳佳的腳步停滯在了原地,她的腦袋四處擺動著,似乎在尋找目標。
虞荼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裡滿是慶幸,還好還好,趕上了。
但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被虞荼用“披薩板”敲暈的五個人裡,有一個人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便看到了離他不遠處,被白布蒙著眼睛穿著紅嫁衣的安佳佳。即使被堵著喉嚨,他也發出了尖銳的嘶鳴。
這個聲音在安靜的舊樓內格外刺耳,安佳佳頭一轉,憑藉聲音迅速鎖定了目標,她的手屈成爪狀,直接抓向那人的心臟!
坐地上的虞荼簡直當場傻眼,他一把抓過浮在面前的靈頁,迅速拋向那個方向———人渣死了不要緊,安佳佳可不能背上血債!
靈頁飛過去,漾開一層微光,擋住了安佳佳的攻擊,但那個人已經嚇傻了,掙扎的舉動更加劇烈。
安佳佳肉眼可見地暴躁起來,開始了無差別攻擊,靈頁本來就是單人所有,根本就不可能護住那麼多人,虞荼只能在她攻擊的間隙裡不斷拋出靈頁,或者想辦法打偏她的手,不讓安佳佳直接要了這些人的命。
越發混亂的情況裡,虞荼忽然覺得胸口一痛,他低頭,安佳佳的手,穿透了他的心口———剛剛為了擋住安佳佳對馮偉的攻擊,他下意識地一攔,卻忘了靈頁已經飛到了林翠面前,不在他身前了。
心臟被穿透,生機自然迅速流失,虞荼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軟軟癱倒在地上,胸口那顆帶著綠色紋路的珠子一下子就被大量鮮血浸沒,鮮血越多,珠子裡的綠色紋路越清晰,發出的光越明亮。
在光線強盛到一定程度的時候,珠子突然融化了,綠色的紋路湧出來,化成了細細的線,這些線湧到虞荼心口,像是醫生在做最精密的手術———所有的傷害都在一點一滴被複原,很快,虞荼被穿透的心口恢復如初,除了睡衣上的破洞外,再也找不到一絲痕跡。
但這遠遠沒有結束。
綠色的絲線補好了虞荼的心臟,又從他的心臟漸漸遊走到他的四肢,被光照耀到的空間裡,大量的綠藤開始瘋狂生長,漸漸遮蓋了舊樓內的每一塊磚瓦、每一處房梁。
從珠子發光開始,五個人中醒過來的那個人直接昏迷過去,安佳佳眼纏白布被定在原地,嬰靈們更是直接被逼回到了自己的所在的原位。
綠藤在佔據了舊樓內所有的空間後,溫柔地分出幾縷纏上了虞荼的身體,將他裹成了一個綠色的藤繭,等綠藤散開後,虞荼的容貌、身高、體型都發生了變化———他變成了馬甲的外形。
從被穿透心臟到心臟補好再到切成馬甲,虞荼全程都是一種既清醒又朦朧的狀態。
他能感知到變化,但卻不能完全控制這種變化,但他隱隱知道他應該怎麼做。
虞荼抬手,綠藤將他從空中放下來,與此同時,環繞在槐林鎮上那濃稠的夜霧,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
夜霧消失的異常立刻被鎮外等著的特異組捕捉到。
“老大,霧氣消失了!”秦斐迅速拉開車門,“我們要不要去找鴻影?”
之前他們讓顧鴻影試著去走進霧氣裡,但沒人想到他真的能進去,一個沒有接受過正式系統培訓的、剛成年的孩子在裡面,他們的心都是揪著的。
孟自秋手裡拿著一個巴掌大的黑色長方形儀器,此時這個儀器上有一個紅點正在瘋狂閃動,旁邊綠色的數值以一個極快的速度上漲,數值顏色先是變成黃色、再變成橙色、緊接變成紅色,然後發出聲音巨大的尖銳警報。
“靈氣波動檢測儀到底檢測到了什麼東西啊!”路雅音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救命!我從來沒聽過它叫這麼大聲!”
在靈氣波動檢測儀的警報聲中,孟自秋說:“不去找鴻影,去檢測到靈力波動的地方。”
如果不能確定靈力波動地點究竟發生了什麼,那找到顧鴻影,也不過是帶著他一起去送死罷了。
......
秦斐將車開得飛起,幾乎是用一種漂移加飆車的狀態趕到了靈力波動檢測儀所提示的位置———
一棟用木板作裝飾、刻著各種紋樣的舊樓。
不,或許現在不能稱之為舊樓了,因為站在門口,就能看到門裡密密麻麻爬滿了綠藤,彷彿裡面不是木質結構的大堂,而是郊外最幽深茂密的森林。
靈力波動檢測儀幾乎是發出了它此生最尖銳的暴鳴,然後......短路熄火了。
這種從來沒發生過的情況讓特異組的三人更加警惕。
孟自秋打頭,第一個小心謹慎地邁過門檻。
他聞到了一股很清幽的香。
孟自秋趕路了許久、又提心吊膽好幾個小時的腦袋瞬間一清。
他抬頭,眼帶震撼地看向那房梁的頂端———綠藤佔據了目所能及處的每一個角落,但並不顯得恐怖壓抑,反而令人心生寧靜,渾身的戒備都在這樣的氛圍裡,無知無覺地消融。
路雅音第二個進來:“天哪!我真的是在表世界,而不是在裡世界嗎?”
她眼尖地看到一個角落裡躺著身著紅嫁衣,眼纏白布的新娘,她在綠藤之中安眠,看起來沒有任何攻擊性。
路雅音直接震驚到失去語言。
怨氣化鬼,頭七之時都會失去理智,哪怕解除掉所有的[枷鎖],也只是將失去理智的時間推遲,這條鐵律必然會發生。
想要安撫下已經沒有理智的厲鬼,比直接擊殺要難上數十倍不止!更別提是無傷安撫!裡世界最頂尖的音修都少有人能做到,還別說是在靈氣匱乏的表世界!
停好車最後一個進來的秦斐受的驚嚇同樣不小,他最出色的是他的直覺,所以他一進門,便將目光鎖定了一個方向———
“誰在哪裡?”
他的聲音將另外兩個的目光牽引過去,於是,他們看到了一個人。
黑髮鳳眸,單片眼鏡,黑色長衫。
綠藤環繞在他身邊,溫柔而親暱。
他往前走的時候,舊樓裡牆壁上的綠藤,葉片都在輕輕搖擺,傳達著它們的情緒,地面上,綠藤在他腳下舒展,為他鋪開一條向前的路。
孟自秋無意識地後退一步,但很快,他就穩住了自己的情緒。
面對著這位只聽說過三言兩語,但從點滴中已經可以窺見出強大的前輩,他的姿態放得很低:“小子孟自秋,請問前輩尊名?”
———有道目光落到了他身上,沒有好奇沒有責怪,沒有慍怒也不沒有不悅。
他似乎並不在意他們最開始的戒備,過後的驚訝,剛剛的冒犯與如今的恭敬。
這位面容清雋的神秘前輩聲如流水擊石,自然動聽。
他說———
“你們可以稱呼我為,不夜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