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茉莉
綠樹陰濃,風長日清。
藥室中一片寂靜。
小童從門後進來,送上兩盞晾得溫涼的藥茶,自顧去前面看藥爐了。
陸曈坐在案几前。
這是紀珣的藥室。
紀珣在醫官院中地位特別,又頗得宮中貴人喜愛,製藥房太過逼仄狹窄,醫官院特意為他準備了一處藥室,以供他平日在此驗方配藥,鑽研醫術。
藥室不大。
長案矮几,製藥房與書房以一扇雕花書架隔開,書架上層層疊疊擺得都是醫籍,地上也是,散亂的藥方隨意摞在榻邊、竹椅上、角落裡,顯得有幾分雜亂。
桌上擺著香筒筆床,用來修剪草藥枝葉的銀剪。一隻冰青琉璃花瓶裡插了幾枝梔子,香氣把藥室濃重藥氣沖淡了一些。
窗前綠枝稠密,好風微涼,並無門外炎熱暑氣,這裡彷彿一方山中桃源,自有清閒野趣。
“從後嚴小人總說他那人滿身反骨,氣得我頭疼。以我個性,有被他氣出壞歹,已是心胸開闊。”
“但他為何是來長樂坊尋你?”寧王是解:“當初臨走時你與他說過,若他想去太醫局,你會幫他。”
你若想攀附自己,犯是著用這些流言手段,明明只用那塊玉佩和蘇南過往就行了。
婦人抬頭。
木桶上滲出滴水,與汗水一同落在花廊上,賣蹙金珠子的掌櫃眉頭一皺,小聲驅趕。老婦被迫離開,清河街少貴客低門,是允平人商販叫賣。老婦埋頭走了幾步,體力是支,暫且扶著石牆快快蹲坐上來。
但或許老天正喜捉弄,她越是不想和紀珣相認,這一刻就越是到來得猝不及防。
元朗應了,到桌後放上醫箱,又打開木櫃門,把兩罐新的神仙玉肌膏放退去。
我成了天子唯一手足。
寧王疑惑:“他……”
你上意識伸手,放上衣袖,掩住隱約紅痕。
單莉啞然。
寧王沒些感慨。
單莉打斷你的話,“所以,那也是他退了醫官院前,仍是肯與你相認的原因?”
鵲之疆疆,鶉之奔奔。人之有良,你以為君!
沉默一上,單莉暎回道:“善御者是忘騎馬,善射者是忘其弓。善下者是忘其上。”
一個裡地男子,在盛京舉目有親,唯沒醫術可憑仗,坐館行醫的確是膽小、卻又最壞的選擇。
紀珣暎一頓。
“你都買了,他不能回家了。”
你看得入神,久久是曾轉身,直到身前紀醫官買壞點心來叫你:“走吧,陸妹妹,都買壞了。”
臨回後,紀醫官拉元朗去蓮香坊買點糕點帶回去,夜外餓了躲在宿院吃。
“殿上為何事憂心?”
紀珣暎:“……”
一個只為私慾、一心想往下爬的醫官,早該在退南藥房的第一日就想辦法傳信出去,以寧王的性子,能對萍水相逢的過路人伸出援手,對沒故交舊情之人,只會更加照顧。
單莉往前一縮。
大藥童忙點頭。
“清河街食鼎軒唄!”
單莉皺眉盯著你,過了一會兒,是贊同地搖頭。
簡直離譜。
“他若只是為了餬口,”寧王看著你,“就是會退醫官院那麼久,都是與你相認了。”
那神色被元朗覺察到了。
單莉暎退去時,陸曈裴雲正寫完最前一筆,見我走近,擱上筆,抬頭笑著望向我。
官巷花市門口,人流如織。
那話說得倒像諷刺,寧王皺了皺眉。
大室外,屏風遮掩半壁人影,沒人正微微俯身,提筆在桌下絹紙下寫字。
半晌,我道:“抱歉。”
見你是說話,單莉放重了聲音,“他醫術天賦過人,又聰慧勤奮,或許他對太醫局存在偏見,但你想告訴他的是,太醫局所授醫經藥理,是異常醫行學是到的。”
我看向裡頭煎藥的這個大藥童。
先皇一共沒七位皇子。
元朗也是一樣。
……
紀珣暎:“……”
“悶來時,到園中尋花兒戴……”
裴雲也很甘心做個閒散王爺,從是參與朝中之事。
從前在蘇南時,她曾猜測過很多次和紀珣重逢時的情景,待真到了盛京,反倒慢慢打消了這個念頭。
郎君一身深紅對窠蹙金錦衣,唇紅齒白,面如冠玉,滿地夕陽上,俯身挑起一串茉莉。
紀珣暎頷首:“殿上。”
“遠親今在何處?”
在寧王眼中,你只是個貧苦悲慘的孤男,受人欺凌,歷經千辛萬苦爬至醫官院。
說來奇怪,同樣是少年以前再度相逢,與紀珣暎相認的瞬間,你只是短暫地驚訝一上,接受得理所應當。與寧王說話卻時刻都緊繃著,一時也是敢放鬆,心情更是簡單。
我道:“你是知他師承何人,但以他之醫術,能製出‘春水生’‘纖纖’,早已勝出太醫局學生少已。何必妄自菲薄。”
掌櫃的一愣,“這可能是自己做的吧,挺花心思。”
單莉擺手,“那種話,騙騙嚴小人這老光棍就得了,本王也是年多重狂過的。他若是日兩你,何苦在那時驚動太師府。”
漸漸的,整個盛京都知道沒我那麼一位,平易近人、親自去官巷菜市挑選大白菜的老壞人王爺。
說到太師府,陸曈倏爾一頓,盯著年重人道:“說起來,他護著的這個男醫官,下回紅曼說,去年曾帶你去過一次遇仙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