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 作品
第三章 青年之死
也是一輛麵包車停到跟前,下來五個人,都穿著雨衣,提著手電筒在兩人臉上晃了一陣。
領頭的走近來,聲音粗啞。
“王忠民?你這麼弄成這副樣子?”
“邵教授?”
“是我。”
王忠民鬆了口氣,立即大倒苦水。
“倒了血黴!”
“半路撞上‘走山’,差點兒被活埋。”
‘走山’是山體滑坡的俗稱,對面考古隊楞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卻又同時驚呼,在李長安身上亂晃的手電筒齊刷刷指向了雨幕更深處。
他們手上的傢伙功率比李長安的手機強得多,但光照所及,仍舊只能瞧見黃色的岩土,瞧不見滑坡的邊界,真如道士先前開的玩笑——半邊山都塌了。
見此情形。
一股子難言的沉默在考古隊中蔓延,其中一名女隊友更是軟倒在地,嚎啕大哭。
這邊,兩個差點被活埋的倒黴蛋面面相覷。
“她這是?”
邵教授的手電無言垂下來,回身攙扶起女隊員。
欲言又止。
最後語氣低沉。
“我們上車再說。”
…………
考古伍規模很小,成員僅有邵教授與他的五個學生。
三男兩女。
先前在雨中嚎啕大哭的女生叫馬春花;現在正在小聲安慰她的女生叫蕭疏;旁邊默默作陪,瘦瘦高高的男生叫易寶華;駕駛位上戴著眼鏡兒的男生叫曾廣文,而最後一個隊員……
麵包車的後座都被拆去,騰出的大部分空間被一副自制擔架佔據,擔架上正躺著一個年輕人。
他五官清秀,帶著書卷氣,但此時卻雙目緊閉,面色慘白,腹部裹了一圈又一圈的紗布上浸出嫣紅的血。
“我的學生,向岱安,這孩子很聰明,也很勤快……”
短短几句,邵教授的聲音就已經哽咽。
李長安記得在考古隊資料裡的照片上,邵教授雖已五十幾許,頭已謝頂,但臉龐圓潤,身板健碩。
可現在,他卻臉頰凹陷,看來憔悴而又佝僂。
“今天干活的時候出了意外。”
他擺了擺手,沒能再說下去,但後續的事也不難猜出來。
他們拆掉了後車座,準備好了擔架,就要冒雨連夜把年輕人送去鎮上醫院搶救,可是滑坡卻沖毀了山路……
“操蛋!”
王忠民低低罵了一聲,臉上劫後餘生的喜悅也蕩然無存。
他從兜裡掏出一包皺巴巴的煙盒,挑出根還能點燃的,旁邊曾廣文遞過來一個打火機,問他勻上一根。
王忠民便把煙收起來,從上衣兜裡掏出那包軟中華,挨個散煙。
到了邵教授,他先是作勢拒絕,可轉手又接了過去,嫻熟的點燃,但只抽了一口。
“咳,咳,咳。”
便是一通撕心裂肺的咳嗽。
身邊學生關切問候,他只是說“沒事”,扭頭看著車外茫茫大雨。
許久。
摁滅了手裡香菸。
“回去吧。”
…………
大約有一個多小時。
車子抵達了山村。
夜雨茫茫,山裡也沒燈光,瞧不清村子模樣。
李長安只是跟著邵教授他們鑽進了一條巷子。
巷子狹窄而又冗長,兩側盡是生滿苔蘚的殘舊石牆,偶爾見著一扇門戶,手電筒照進去,陰暗無人,年久失修。
沒有人聲,沒有犬吠,更沒有家禽牲畜的動靜,這座村子好像是死的。
在死去的村子裡,沉默的一行人抬著即將死去的青年,通過逼仄曲折的甬道,步入茫茫更幽深處。
這感覺糟糕透了。
但還好。
沒多久,一行人到了一個大院門前。
大門修得很氣派,飛簷畫棟,王忠民小聲介紹,這是村子的祠堂,保存相對完好,考古隊暫時在這裡落腳。
一行人進了大門,穿過過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