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五十章



石麗君挑眉,看向他。




寧宏儒鎮定地看了回去,石麗君瞭然地點點頭,平靜地說道:“秋日宴的騷動暫且壓下來了,不過,壽康宮那邊,應該會有動作。”




寧宏儒:“這一次,不會是壽康宮那位的手筆。”




石麗君贊同地點點頭。




壽康宮勢弱,德妃已經是她身邊最高位的力量,如果她主動去針對德




妃,無疑是真正將自己的臂膀全部都斬斷。()




太后絕不會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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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到底是誰做的,也不重要。




自然,查還是要查,畢竟在這宮裡,景元帝想知道的事情,還從來都沒有查不到的,可查完後,景元帝會怎麼做……




按著以往,如果德妃無法憑藉自己的力量查出來真相,那多半,也就這麼過去。




景元帝很少插手後宮的事情。




這一回要不是因為無人可用,再加上,驚蟄參與其中,不然,皇帝未必還會去查。




畢竟他們這位皇帝陛下,向來最喜歡看的,不正是鬥獸嗎?




石麗君的笑意淡了些:“……所以,驚蟄如何會知道呢?”




驚蟄去了御膳房,朱二喜才加強了戒備,最終這毒下在了茶水裡,御膳房陰差陽錯地避開了一劫。




這是巧合?




寧宏儒揣著手,老神在在地說道:“你管到底是為什麼。”他現在已經看淡,覺得什麼都不會讓他奇怪了。




就算驚蟄是奸細,是敵人,是什麼都好,景元帝難得想要的東西,就算攥緊碾碎,也絕不可能撒手。




既如此,驚蟄是什麼身份,重要嗎?




到底逃不開一個結局,也只有一個可能。




石麗君搖了搖頭,到底沒說什麼。




茅子世匆匆趕來,就見乾明宮空無一人,哦,還是有很多宮人,可是景元帝不在。




皇帝又不在!




茅子世都要開始懷疑自己,他最近是什麼運氣,怎麼每次掐準了點來,都找不到人?




寧宏儒看著天色,嘴巴抽|搐了一下:“茅大人,您踩著的時間點……這可都晚上了。”這大晚上的,還來找事,不是討人嫌嗎?




茅子世理直氣壯地說道:“晚上怎麼了?陛下又不愛往後宮去,我晚上來找陛下,不正合適嗎?”




這個時候,保準陛下肯定沒事。




寧宏儒微笑:“合適。”




怎麼能不合適呢?




可景元帝,到底是不在的。




茅子世納了悶了,難道現在皇帝真的轉了性子,正呆在誰家宮裡溫柔富貴鄉?




可不能夠呀。




景元帝最近不是死盯著一個小太監不放?




他這一回來,可就是為了這事。




茅子世手底下有人回了這麼一條消息,有點匪夷所思,但也不是不可能。




——驚蟄的母親與妹妹,可能還活著。









一個時辰前,宮外還正熱鬧,雖然臨近傍晚,可喧譁聲不斷,再過些時日,就合該是中秋。不少人家,都忙碌著準備東西,就是為了祭拜月亮。




柳氏,也是如此。




她剛回了家,就忙著處理買來的東西。雖然家裡就只有她們兩個人,可是沒到這些節日,她們都會祭拜,祈求著岑玄因轉世安寧,岑文經在宮裡安康。




“娘,我打聽到了!”









()口,傳來一道略有尖銳的女聲。




岑良急匆匆回來,漂亮的臉上帶著急切的熱意,眼角那淡淡的溼紅,把柳氏嚇了一跳,忙從屋裡出來抱住她。




“良兒,這是怎麼了嘛?”




岑良抹去眼角的淚痕,“我,我剛才,終於打聽到,爹重新下葬的地方,娘,過兩天我們去看看吧。”




柳氏的臉上,也浮現出同樣的哀色。只是難過之餘,又有幾分高興。




“好好好,我們一起去。”




再過一月,是重陽節,那時候去祭拜本更合適,可是不管柳氏還是岑良,都等不了那麼久。




左不過,也快中秋了……




就當做是,闔家團圓。




就是少了驚蟄。




一想到這個,柳氏就忍不住鼻子酸澀。




“也不知道,你爹的屍體……”柳氏嘆了口氣,此前無人收殮,就算重新安葬,也不知是否完整,“回頭,咱們再打聽打聽,當初收殮時,是個怎麼法子……”




柳氏擔心,要是給岑玄因漏下什麼,往後投胎,怕缺了哪裡,不夠完整。




岑良笑了起來:“娘,爹是在牢獄裡死的。”




這分明是件悲傷的事,可她說起來,卻還帶著點欣慰的笑。




柳氏微愣,“怎麼……當初判的,可是處斬。”




岑良抹著淚,卻是搖了搖頭。




“黃家不是出事了嗎?我特地去官府前看的黃榜,有的字看不懂,就請了衙役大哥給我念,說是爹……在牢裡經受不住嚴刑拷打,死在了牢裡。黃慶天后來,在刑場上,用的是其他人頂替。”




這已經被查得清楚明白,貼在官府外幾個月風吹雨打,而岑良在遲來了幾個月後,終於知道這個消息。




她聽完後,謝過了衙役大哥,卻是一路哭著回來的。




柳氏推著岑良的肩膀,哭著,也笑著:“從前我就讓你跟著教書先生讀書,總是不肯聽話,現在倒是好,都還要問人家才知道……好啊,真是……太好了。”




曾幾何時,知道岑玄因是因為嚴刑拷打死去,竟是比砍頭還讓人來得高興,不過是因為一些虛無縹緲的幻想。




肢體完整,沒有殘缺,將來投胎轉世,總能投個好胎。




柳氏剛這麼想,卻又有些驚慌地抓著岑良:“良兒,你說,那他們會不會,把你爹的屍骨收錯了?不是說,被換了嗎?那不會被丟到別的地方去……”




岑良抱著柳氏,趴在她的肩上搖頭。




“沒事的,娘,他們有招供的,也是埋在亂葬崗裡,都被挖出來了,不會……不會有錯的。”




柳氏顫抖著手,摸了摸岑良的頭,輕聲說:“好,今天娘去買些紙錢供果,明天,咱就去看看你爹。”




岑良用力地點點頭。




黃家落敗,連帶著之前岑家的事,也一併翻案,這對柳氏和岑良來說,無疑是極大的安慰。




她們若在這個時候,將自己的身份袒露,說不定還能得到許多補償,




再不濟,也會有人照應。




只是她們兩人商量後,卻是再不想涉足這些。如今她們靠著自己,多少也能生活,再不想回到以前的舊人舊事。




岑家從前,也不是沒幾個故交朋友,可是一朝出事,尤其還是得罪了黃家的情況下,根本沒有人願意出手。




反倒是岑玄因交往的幾個下九流的朋友,多次為他走動。




這種人情冷暖,柳氏是再不願回去。









驚蟄在做夢。




他無比清楚地意識到這點。




他正在池塘邊玩,岑良在岸上叫他,驚蟄卻還是一個猛子扎進水底,如同一條快活的魚兒。




冰冰涼涼的水流滑過身體,很舒服。




他喜歡水下的世界,很安靜,沒有太多的吵鬧。




不知過了多久,驚蟄重新浮上來,就已經聽到了岑良的哇哇大哭,孃親抱著可憐的小女娃,好氣又好笑地看著驚蟄。




“你個搗蛋鬼,給你妹妹嚇成什麼樣子?”




他太久沒有上來,把妹妹給嚇壞了。




驚蟄嘿嘿一笑,小手撐著池塘邊,就要爬起來。




結果,一雙比他還要冰涼的手,將驚蟄小小的身體給舉了起來。




驚蟄嚇了一跳,在半空裡胡亂撲騰。




“落水小狗。”




一道涼涼的聲音響起,驚蟄小身子都僵住,緊張兮兮地低頭,對上了一雙黑沉淡漠的眼。




驚蟄下意識夾住兩條細細的腿兒。




“哈哈哈賢弟,快將驚蟄放下,免得溼了你的手。”岑玄因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那是極其爽朗的笑聲,“來來來,不適合說要下棋嗎?”




容九夾著落水小狗,平靜地說道:“岑兄,我有一個請求。”




岑玄因走到了柳氏的身邊,伸手抱過岑良,有些好奇地看了過來。他看起來很年輕,外頭的人總是不太相信,他在這樣的年紀,就已經有了兩個孩子。




驚蟄眼睜睜看著容九,對著他超級年輕的爹孃,吐露出極其可怕的話語。




“我請求兩位,將來,把驚蟄嫁給我。”




強烈的羞恥感和恐慌,讓驚蟄慘叫著從怪誕的夢裡醒來,差點滾到地上去。




他拼命眨眼,好像這樣就能把那些怪異的驚恐拋開。他是瘋了才會做這樣的夢,噩夢,噩夢!




他爹怎麼可能和容九做朋友?他和驚蟄家人出現在同一個夢中,是如此的驚悚,那個要命的請求又是什麼鬼?




驚蟄拍打著自己的臉,啪啪的聲音讓他吃痛,很快清醒過來。




他一愣,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乾淨的手。




沒有刺目的紅,沒有那幾乎掠奪呼吸的蠱惑,也再沒有那種灼燒的渴望。




驚蟄看向床外側的男人。




他還閉著眼,似乎沒有被剛才的動靜吵醒。




容九的胳膊還抱在驚蟄的腰上,兩人貼得很近,連體溫都在互相溫暖著,這讓容九的皮膚難




得有了點溫度。




容九那過於冰涼的體溫,總會叫人恍惚,他到底是不是人……有時候……或許惡鬼這個名頭,更能套在他的身上。




就如同昨夜。




驚蟄的臉色,在回想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後,一點一點蒼白了起來。




他捂住嘴,身體輕|顫。




已經再聞不到什麼血味,可驚蟄仍覺得自己好像被血氣繚繞,好像皮肉骨骼裡都瀰漫著那種甜美的味道……




甜美?




驚蟄下意識乾嘔,抓住自己的胳膊。




粘稠古怪的液|體滑過喉嚨,那種可怕的感覺,他再不想回憶起來。




那雙攏在驚蟄腰間的胳膊,更加用力地抱住他,容九的聲音帶著睏意,雖然只有一瞬:“還想喝?”




驚蟄滿腔的歉意還沒道出來,就被容九這話砸得愣住。




容九撐著床坐了起來,只見他的手腕,還有脖頸處,都纏繞著雪白。該是昨夜驚蟄失去意識後,容九有處理過傷口。




容九慢條斯理地挑開,將包紮好的傷口,一層又一層地拆下來,胳膊,重新又遞到了驚蟄的面前。




驚蟄連呼吸都顫抖起來,而後搖了搖頭,“我不……我不喝這個。”




容九姣好的眉頭蹙起,輕聲細語地說道:“驚蟄,你會喜歡的。”




驚蟄捂著嘴,猛地推到了床裡面,“我不用。”他非常再一次,非常堅決地拒絕了。




……為什麼呢?




驚蟄有點茫然,已經是清晨,時效應該過去了,為什麼容九還會……想讓他,吸血?




容九細細打量著驚蟄的神情,那銳利到彷彿要把人給劈開的視線,幾乎讓驚蟄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男人的注視下毫無遁形。




而後,容九有幾分可惜,抓著那落下來的布條,“好吧,看來你是真的不想。”




容九嘗試著單手將傷口重新包紮回去,可是一隻手,怎麼都難以處理。




驚蟄原本是躲在床裡面,不肯再出來。




可是看著容九一次,又一次笨拙地試圖包紮的模樣,驚蟄閉眼吐了口氣,又爬了出來,坐在容九的跟前。




唉,他就算能感覺到容九是故意如此,還是沒忍住上了當。




驚蟄一把扯過容九手裡的東西,低頭給他包紮起來。




他動作靈巧,將傷口弄好後,正想重新退回去當死屍,卻被容九一把抓住了胳膊。




用的,還是那隻傷手。




驚蟄原本要掙扎的動作停了下來,不敢亂動。




剛才包紮的時候,傷口看著就有點崩裂。驚蟄生怕自己亂動,又生生撕扯出更多的傷痕。




“驚蟄,”容九冰涼的聲音裡,卻不知為何帶著無比滾燙的溫度,“我很高興。”




是,驚蟄的確能夠覺察到,容九身上那澎湃到幾乎流淌出來的興奮。




他很少在容九的身上看到如此強烈的情緒。




他的手,強硬有力地拉起驚蟄的胳膊。




雪白銳利的牙齒咬在手腕上,撲騰跳動的血管裡,是鮮活的生命力。




容九輕輕磨了磨牙,彷彿也帶著某種古怪的欲求。




驚蟄茫然地看著男人的舉動,後知後覺地明白了他的意思,血色盡退。




如果說,容九還是希望給他喂血,是因為buff殘留的影響,那這個舉動,又是為何?




容九,也想要他的血?這也是buff的影響?還是說,從一開始,容九就是想這麼做的?




驚蟄終於意識到,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那些暴烈的欲|望,都源自於容九的本心。




天性如此,不可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