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聞聲進來的宋欽帶著一眾弟兄,七八個人用力按著他手腳,才把蕭厲按回了床上。
得到舊部回去覆命後,趕來醉紅樓同宋欽等人接頭的周隨跟著入內,見此情形,揭下兜帽對宋欽一眾人道:“讓我同蕭將軍說幾句吧。”
宋欽帶著底下弟兄先退出了地窖內這間石室後,周隨方才望著被綁在床上的蕭厲開口:“我明白將軍心中的痛楚。”
方從一場滅門慘案中逃脫,他整個人也是形銷骨瘦,道:“我娘死在我爹靈前那會兒L,我也痛不欲生,想著即便是拼上自己這條命,也要給她報仇。可後來我發現,即便是拼上了性命,我也殺不了裴頌。正如方叔所說,我若死了,才是真正再無人能替我娘和周家上下幾百口人報仇。”
他自嘲笑笑:“說我自欺欺人也好,說我貪生怕死也罷,但我如今就是想活著,屠虐我整個周家的,不僅是裴頌,還有他手上碾人如螻蟻的權柄。這樣的人怎麼配得這天下呢?我潛伏於雍城,只為有朝一日能在公主北上伐他時,盡一份力,便也算是報仇了。”
他望著蕭厲懇切道:“將軍是遠比在下有本事的人,萬不能意氣用事枉送性命。將來於戰場上阻裴頌征伐,打散他手上那支不仁之師,再取其項上頭顱,何嘗不是報仇?”
蕭厲因方才用力掙手上繩索,身上纏了多處紗布的傷口都又滲出了血跡,他近乎麻木地沉默望著一處,嘶啞吐出兩字:“鬆綁。”
宋欽他們綁得緊,周隨解不開那繩索,又喚了宋欽一行人進來,鄭虎看蕭厲這模樣,還有些猶豫,宋欽倒是什麼都沒說地解開了繩子。
蕭厲眼神麻木而沉寂,但總算是沒再提要去找裴頌尋仇,喚了宋欽一聲:“大哥,有吃的麼?”
一屋子人都有些怔愣。
蕭厲說:“肚子有些餓了。”
鄭虎聽得鼻子有些發酸,宋欽心中也頗不是滋味,但還是很快應聲:“有!你等著,我這就給你端來。”
蕭厲昏睡兩日後醒來,吃了三碗飯。接下來幾天,他基本上也都是這個飯量,只是都不怎麼說話。
因為體格強健遠勝旁人,又開始按時進補,他那一身尋常人得養個一旬半月才能好轉的傷,倒是很快便有了起色。
州兵們搜查至今,仍沒找到人,已有些沉不住氣了。但似斷定了他們不可能逃出城去,封鎖四大城門張貼通緝令後,挨家挨戶搜尋,一尺
一寸敲地找尋有無地窖暗
室。
州兵們又一次進醉紅樓搜尋時,適逢徐夫人前來逮偷腥的徐員外,拿著擀麵杖將人從樓上攆下來,徐員外在大堂裡抱頭鼠竄,扯著客人或僕役就往人身後躲,最後還躲到了負責搜查醉紅樓的小頭目身後,徐夫人怒不可遏,拿著擀麵杖邊罵邊左掄右砸,不甚一棍掄到了那小頭目臉上,直將人給打了個烏眼青。
這場鬧劇引發了不小的騷亂,徐夫人愧疚不已,趕緊丟了擀麵杖給人賠不是,牡丹也出來安撫。
小頭目心下雖窩火,但徐夫人愧疚得兩個金元寶往他手上一塞,頂頭上司又常來樓裡找這醉紅樓的牡丹,在人家的地盤上上,他便也不好發作。
等場面重新得控,州兵們繼續搜查時,徐夫人又向小頭目道了兩句歉後,猶不解氣地撿起擀麵杖,繼續將丈夫打上了車,讓車伕打道回府。
此事一度成為整個雍州城內的笑談且不提,州兵們將整個醉紅樓翻了個底朝天,終也沒搜出什麼。
——蕭厲早借著徐夫人和徐員外在醉紅樓大堂弄出的那場鬧劇,趁亂扮做小廝出了醉紅樓,藏進了徐家的馬車裡。
周隨和徐家都是溫瑜放在雍州的一步棋,只不過周隨在明,徐家在暗。周隨在周府被抄當晚,能躲過裴頌那邊的搜查,便是徐家出的力。
而宋欽等人,州兵們並未見過其相貌,裴頌也一直以為當晚救走蕭厲的是周隨的人,張貼在城門口的通緝令上,畫的便都是蕭厲和周隨的舊部們。宋欽、鄭虎他們稍微換身裝束,就能避開州兵的搜查。
蕭厲和周隨在裴頌給錦州運送第一批物資時,通過徐家的貨船走水路離開了雍州。
徐家在裴頌初入雍州時,就給了他留在雍州主事的裴將一大筆孝敬錢,後來裴頌徵不上糧,欲拿商賈們開刷,徐夫人又極識時務地把一早囤積的糧食“捐”了出去,做足了表率,在雍州商賈裡,算是在雍州官府那邊極為得臉的。
裴頌要從雍州把糧草改道運去錦州,需徵用不少商船,徐家的貨船便也在列。
藉著雍州官府的水路通行文書,蕭厲一行人和周隨的部下們便扮做徐家貨船上的雜役,堂而皇之地出了被圍成鐵桶的州境。
幾日後,貨船在一處渡口短暫停泊,雜役們下船採買物資,蕭厲和周隨一行人進了當地徐家名下的商鋪,從商鋪後門再離去時,俱是一身便裝,徐家真正的下人們則換上那身雜役服飾,採買了所需物資回船上。
貨船隻停泊了兩個
時辰便再次啟程,蕭厲和周隨駕馬立在一處能俯瞰底下整個青江的山崖,目視雍州的船隊行遠後,他側首對周隨道:雍州一行,多謝了,就此別過。▼▼[]『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周隨驟聽這話,覺著有些奇怪,但他以為蕭厲是要先去安頓他那幾個乾孃,忙道:“隨的性命都是蕭將軍救的,怎敢擔將軍這一聲謝,隨便先去坪州等將軍,等將軍帶諸位大娘前來,隨再登門拜謝。”
蕭厲本掣了韁繩欲走,聽周隨這樣說,忽又回頭看他一眼,道:“去了坪州若不想攤上麻煩,就別提你在雍州見過我。”
周隨愈發覺出不對勁兒L來,追問道:“將軍此話是何意?”
後肩還是隱隱做疼,但蕭厲已分不清是源於錦州的那支毒箭,還是不久前鷹爪鉤留下的傷所致,他攥緊手上韁繩,在打馬駛離時道:“我在坪州是叛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