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周隨視若無睹 , 只對著坐在最上方的主將道 :“ 您尋我 ?“

 那主將一手撐在鋪於長案的輿圖上 , 對周隨倒是別無他色 , 對著長案尾部的空位拙了拿下巴 , 示意周隨坐下 , 說 :“ 司徒下令在錦州阻舊梁餘孽北上 , 雍州水6通達 , 押送糧草 , 便在咱雍州由6路轉水路 , 此事茲事體大 ,

 不容有任何閃失 , 今日召集諸位 , 便是為商議屆時的兵防部署 …“

 這話一出來 , 數道不善的目光已齊刷刷落到了周隨身上 。

 周隨也無需旁人說什麼 , 自行起身道 :“ 周某便不參與此番議事了 。“

 主將卻道 :“ 坐下 “

 周隨

沒動 , 坐於長案左右的一眾裴氏臣子也面露不解 。

 但主將掃眾人一眼後 , 只丟下一句 :“ 雍州既已歸降於司徒 , 在座諸位也願為司徒所驅使 , 從前的仇怨 、 成見便給我通通放下 !

 司徒一貫用人不疑 , 疑人不用 , 誰若敢有異議 , 自己從這間屋出去 。“

 這明顯是在為周隨說話 , 屋內眾人雖有不少仍面露憤憤之色 , 把臉扭做一邊 , 但到底是無人敢吭聲 。

 周隨自然也不可能再離去 , 他落座後 , 也有一兩個謀臣似當真接納了他般 , 朝著他略一頡致意 。

 議事結束後 , 周隨故意等到最後才走 , 主將卻並未留他同他說多什麼 。

 回到自己居處時 , 周隨素鎖著眉頭 , 仍覺滿腹疑慨 。

 隨他一道去的老管家驚疑道 : “ 那裴賊總不至當真對公子動了招攪之心 2

 周隨搖頭 :“ 興許又是一出試探 , 錦州大戰在即 , 糧草要在雍州由6路轉水路 , 若是讓裴頌在糧草上出了什麼緯漪 , 絕對能在錦州戰場上重創裴

 管家聽罷 , 心中也是一驚 , 說 : “ 那裴賊此番丟出的餌 , 委實是下足了本 , 但公子還是小心為上 , 莉要中了裴賊奸計 。“

 周隨緊鎖眉頭 : “ 都說 「 假亦真時真亦假 「, 裴頌對我如此不設防 , 甚至這糧草抵達的日期和佈防圖 , 都沒避開我 , 這太過明顯了些 , 幾乎就是引著我去鑽這個套 。 但以裴頌的手段 , 不可能做這樣瀧顯的局 , 我如今反倒懷疑 , 這一切都是真的 , 裴頌就是反其道而行之 , 讓我以為這是個國套 。 “

 管家皺巴著眉頭問 :“ 那依公子的意怡是 …“

 周隨眼神漸堅 , 道 : “ 將計就計 。“

 他轉身看著管家 : “ 讓響們的人假意去探查真正的佈防固 , 叫裴頌以為我信了那是國套 , 但切莨落下任何把柄 。 再秘密遞信去坪州 , 禪報公主武事 1 “

 管家一一應下 , 正要下去部署 , 一名周府親衛忽快步進院來 , 急稟道 : “ 公子 , 查到了蕭大娘的消息 ! “

 周隨和管家聞此 , 具是一怔 。

 周隨忙問 :“ 蕭大娘當真還活著 ? 如何查到的 ? 她人現在何處 2“

 明

不提溫瑜和蕭家的淵源 , 便是蕭蕙娘曾護著周夫人被砍那一刀 , 周騰便也深覺虧欠蕭家 , 故而在收到溫瑜讓他查蕭蕙娘是否身死的信件時 , 周騰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徹查此事 。

 親何隨中查訪多時 , 一直都沒眉目 。

 親衛答 :“ 應是蕭大娘無疑 , 人就在衙署後院的西廂 。 那院落一直都有裴氏的人嚴加看守 , 可入內伺候的唯有一啞婆 , 但那啞婆昨日去井邊汲水據了腹 , 現下無法做事 , 看守的人便又從外院調配了雜役過去 。 咱們的人為儘可能多地打探到衙署那邊的消息 , 弄到了這個雜役名額 , 去西廂當值後 , 才知住在裡邊的是一老婦人 。 屬下得知此事後 , 特拿了蕭大娘的畫像與那雜役看 , 對方確認就是蕭大娘 。“

 周隨聽到這地點 , 心中略有疑慮 :“ 大娘即便沒有命喪刀口 , 裴頌為何要將人軟禁在衙署後院 7“

 管家也百思不得其解 , “ 是了 , 一尋常婦人 , 裴賊軟禁她作甚 ?“

 頓了頓 , 忽道 :“ 難不成那裴賊是一早便知蕭將軍會出人頭地 ? 故意留人做把柄 ?“

 周隨一下子聯想到的 , 卻是當時蕭厲殺了邢烈一事 , 若是裴頌在那時便知殺了邢烈的是蕭厲 , 懼蕭厲有朝一日終成大患 , 才故意留蕭蕙孃的性命 , 倒是說得通 。

 不過在此之前 , 他府上的忠僕 , 明明說過親眼看到蕭蕙娘替他娘擋刀而死 , 他後來趕去靈堂 , 也的確看到蕭蕙娘倒在血泊中 。

 溫瑜突然讓他查蕭蕙娘身死一事 , 他手底下的人 , 又在此時當真現蕭蕙娘還活著 , 怎麼看都有些蹊蹺 。

 周隨甚至覺著 , 蕭蕙娘沒死 , 會不會只是裴頌放出的一個幌子 ?

 但要驗證這個想法 , 唯有派人再去衙署查探了 , 蕭蕙娘若當真還活著 , 他無論如何也得把人救出來 。

 短暫的思量過後 , 周隨道 :“ 蕭大娘若還活著 , 裴頌將人軟禁起來 , 絕對是有陰謀 。 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 把人藏在衙署 , 無需另派重兵把守 , 便是想探查 , 也需冒極大的風險 , 裴頌是算準了我不會鏈而走險 ,

 如此 , 即便公主那邊讓我徹查此事 , 我也查不出什麼來 。“

 管家憂心道 :“ 從衙署劫人還是太冒險了些 , 公子

要不去信坪州請示公

 主一番 7“

 周隨負於身後的手重重捏緊 , 搖頭道 :“ 來不及 , 時機不等人 , 這信一去一回 , 又得耽擱多少時日 ? 更何況公主出降在即 。“

 他似下定了什麼決心 , 道 : “ 裴氏給我設的國套在軍糧上 , 當前應還沒太過提防我 , 青松 , 你今夜便帶

 人去衙署西廂走一趙 , 若真是蕭大娘 , 把人毫無損地帶回來 。“

 親衛領命退下後 , 管家憂心忡忡地還想再說什麼 , 周隨轉身看向他道 : “ 忠叔 , 召集我父親留下的所有舊部 。“

 他從容道 :“ 響們也做好最壞的打算 。“

 暮色笠罩整個雍州城時 , 一片火光自周府沖天而起 。

 駐守雍州的裴氏大軍派出上千人的軍隊圍了周府 , 連攻城用的投石車都拉了過去 , 隔著一丈高的院牆 , 將火油炮石拗向周府 , 轟聲震天 。

 為的小將站在陣前高喝道 :“ 周氏子周隨 , 狼子野心 , 枉顧司徒恩德 , 意欲盜取雍州佈防圖獻與前梁餘孽 , 人贓並獲 , 不可饒恕 ! “

 被五花大綁路在陣前的 , 正是已被用刑到渾身是血 、 氣若游絲的青松一行人 。

 縱容周隨早早召集了追隨他們周家的舊部 , 可面對這樣包餃子一般的圍攻 , 弓箭手還沒探出牆頭 , 就已被府外裴氏的弓兵們放箭射成了個刺蝟 。

 周府大門已被撞開 , 忠心的舊部和府衛們拼死堵住了湧進來的裴軍 ,

 朝著後方歌斯底裡大吼 : “ 公子快走一一 “

 管家和周府的謀臣們簇擁著周隨 , 嘶聲讓他快些隨死土出逃 。

 一枚流炮飛來 , 將遠處周府的藏書閾半座閾樓轟了個稀爛 , 大門處的忠僕和府衛們也寡不敵眾 , 接連倒在了血泊裡 , 裴氏官兵持矛提刀蜂擁而進 。

 見勢不妙 , 不識半分武藝的謀臣們 , 竟也是生死都不顧了 , 撲過去拖住那些官兵 , 朝周隨嘶聲大吼 : “ 公子快走一一 “

 周隨只愣愣站著 , 面如死灰 , 出似哭非哭的癲笑 :“ 原來這才是他裴頌的計謀 , 原來這才是他給我設的局 ! “

 「 什麼佈防圖 , 什麼押運糧草 , 都是假的 ! 是為讓我自作聰明 , 作繭自

 a

 他從未有哪一天 , 有過如此絕望 , 路跆著步下臺階 , 雙目通紅幾欲泣血 , 崩潰朝外大喊 :“ 我周隨甘願萬死 , 留他們性命 , 別放箭了 1“

 沒走出幾步 , 又被地上的屍絆倒 , 他就那麼跪在了一地血泊裡 , 涕泗橫流 , 嘶聲痛哭 。

 沒人理會他 , 一波波箭雨飛蝗般扎來 , 將院中僅剩無幾的忠僕和府衛們釘死在地 。

 是他自負 , 是他錯了 。

 裴頌想拔除的 , 從來都不是他周隨一人 ! 而是他周氏在雍州的所有舊部 !

 他自作聰明將人都召集起來破釜沉舟 , 卻是給了裴頌將他們一網打盡的機會 。

 一支箭擦著周隨臉頰飛過 , 在他面上留下一道血痕 , 管家撲過來 , 將他推至一邊 , 那緊隨而至的另幾支箭 , 就這麼落在他原本所跪的位置 , 正中管家胸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