糰子來襲 作品
第 63 章
溫瑜起身從書架上拿出了輿圖,於案前鋪開。
蕭厲走近,指著坪州道:“坪州商路通達,靠著南邊的百刃關才成為了整個大梁以南的瓶
口,但以北並無天險阻擋,所以在應對其他敵手時,尤為吃力。要想讓這道門栓牢固,就必須讓坪州在北面也築起防線。”
他說起這些,神色變得尤為專注,漆黑的眸子裡,彷彿在坪州以北,當真有了一道鐵壁在緩緩升起。
溫瑜不自知地也聽得入了神。
“忻州正好堵在坪州正北面,地勢也險峻,本應是首選。”蕭厲修長布著細小傷痂的手指,指向輿圖上的另一州府:“但也正因其境內多山巒,地勢險境,要想一鼓作氣拿下忻州必然吃力,且你之前也說了,忻州背後的靠山極有可能是魏岐山。要想南陳大軍入境後,不滯留坪州,儘快奪下地盤安身,就不能選最難攻的忻州……”
“那就只剩忻州左右的陶郡和伊州可取。”溫瑜出聲。
蕭厲頷首,身子前傾些許指著伊州準備同溫瑜細說,不妨溫瑜在說出那話後,驟然直起身來,她額頭就這麼猛地撞上了蕭厲下顎。
蕭厲悶哼出聲,溫瑜只覺腦門似撞上了一塊石頭,被震得後退了一步,也捂著額頭溢出一聲低吟。
安置完嚴確回來的昭白,剛抬起手準備敲門,聽到裡邊二人怪異的哼聲,準備敲門的手一時僵住,臉也跟調色盤似的,變了好幾息。
稍作遲疑後,便退到了院門口,跟尊冷麵煞神似的,杜絕任何人靠近主屋。
房內。
溫瑜揉著鈍痛的額角,只覺眼窩都疼得有些泛酸,她起身得急,撞的這一下也格外猛。
抬眼見蕭厲輕嘶著氣擦去了唇邊的血跡,似唇上被磕破了個口子,她知此事責任在自己,皺了眉問:“出血了?嚴不嚴重?”
蕭厲捻去指上沾到的血跡,舌尖抵過下唇被牙齒磕破的口子,感受著那針扎似的刺痛,說:“磕破了點皮,不妨事。”
溫瑜有些暗惱自己的冒失,拎過一旁的水壺倒了杯溫茶遞給蕭厲,說:“抱歉了,你喝盞茶水漱漱口。”
蕭厲接過道謝,準備送往唇邊時,才發現杯沿有個淡淡的口脂印。
他瞥向溫瑜手邊放置茶具的木盤,見她拿給自己的茶杯是靠近她手邊的那個,應是習慣性取過倒茶的。
溫瑜並未察覺出什麼不對,她額頭紅了一小塊,手還放上邊揉著,見蕭厲打量自己的桌案,不由問:“怎了?”
蕭厲說了句“沒什麼”,仰頭將那杯水喝了個乾淨。
放下茶杯時,拇指不動聲色地將杯口還殘留的那一點唇脂印抹了去,將話題重新拉回輿圖上:
“陶郡和伊州背後皆無靠山,獨臂難支,南陳大軍無論取哪一處,剩下的一府,皆會同忻州結盟,但最糟糕的情況,則是忻州提前併攏這兩府,合力打壓坪州。”
溫瑜所有注意力便都又被拽了回去,手按在額角道:“這也是我一直擔心的,唯一能指望的,便是南陳兵貴神速,在忻州還未拉攏那兩府前,徹底殲滅一府,以此恩威並施勸降另一府,孤立忻州。”
她看向蕭厲:“你說你有法子,是什麼?”
蕭厲亦看了她一眼:“我是想到你之前假扮通城徵兵,禍水東引。忻州和邊上的幾大州府,在你抵達坪州前,本也為爭搶地盤摩擦不斷,我們可以讓忻州和陶郡、伊州的任一府先打起來。”
溫瑜眸色微動:“說下去。”
蕭厲食指落在圖上河道處:“軍中探到消息,有一隊替裴頌收購糧食藥材的貨船近日出現在伊州附近,讓咱們的人,假扮成伊州軍,劫了裴頌的貨船,嫁禍給忻州如何?”
不得不說,蕭歷的進步,是讓溫瑜意外的。
她盯著蕭厲好一會兒沒說話。
蕭厲抬眸看她,問:“不妥?”
溫瑜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問:“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蕭厲摸不清溫瑜到底是什麼意思,如實道:“是按照你的思路去想著借力打力的,不過或許太想當然了些。”
溫瑜又問:“你可同範遠說過?”
蕭厲頷首:“範將軍說,我們的人並不擅水戰,劫貨船太過冒險,想要嫁禍給忻州,也並非易事。船上的貨帶不走,這出禍水東引就沒成,可若是帶著貨走,沒出伊州境地,又會被追殺。”
溫瑜指尖輕點著桌面問他:“範將軍既已將其中利弊都與你說清楚了,你為何還同我說這是個可行的法子?”
話一出口,溫瑜其實已經有些後悔了。
她自然清楚他趕來這裡的主要目的是什麼。
她移開視線,正要把這個話題揭過去,卻聽蕭厲道:“因為我覺得可行。”
溫瑜回眸,撞上他黑沉幽深的一雙眸子:“我親自帶人去劫船,東西運不走,我可以在伊州軍追上來前燒掉。”
那一瞬,溫瑜也說不清,自己在他眼中看到的是野心還是戾氣。
但這些出現在一個不曾領兵做戰過的人身上,都已足夠讓人心驚。
她壓下心中那一絲沒來由的隱慮,只說:“可這嫁禍之意,不就太過明顯了麼?”
蕭厲似在順著她的話凝神思索下去,隨即道:“那的確是我想得太淺顯了。”
溫瑜說:“想得淺了,便繼續往深處想,如何才能洗脫咱們栽贓嫁禍的嫌疑?”
蕭厲想了一會兒,仍是搖頭。
溫瑜眸中似藏了一片星海,循循善誘:“做任何局,都不能只看一處,還需觀全盤。”
“我會假扮通城徵兵,是因為我知道通城縣令就是一見利忘義的鼠輩,我不信任他,裴頌也不會信任他,那樣的人,就是誰得勢,他依附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