糰子來襲 作品
第 39 章
蕭厲沒說他已殺了邢烈的事,回過頭同她視線對上,幽狼一樣的眸子半垂,只說:“我送你去南陳。”
地面細碎的石子輕微震顫,遠處隱隱有馬蹄聲傳來。
岑安綁好銅雀腿上的傷口後,俯地細聽一番後,臉色難看道:“少說也有四五十騎,應是追兵!快走!”
幾人匆匆奔離長亭,岑安得照料腿上有傷、身上麻痺未退的銅雀,溫瑜便還是同蕭厲共乘一騎。
他們的馬匹剛衝向前方官道,遠處的山彎處便已有騎兵追來,瞧見他們喝道:“人就在前面,快追!”
蕭厲和岑安都狠甩馬鞭,可他們畢竟是一騎馱兩人,馬匹耐力漸漸不足,身後的追兵同他們的距離在不斷縮短。
蕭厲回頭瞥了一眼,見不少騎
兵手上都還端著弓箭,眸色一沉,朝岑安喊:“他們有弓,不能落入弓箭射程內!”
說罷又朝身後的溫瑜伸出一隻手,說:“手給我。”
他們先前上馬匆忙,他翻上馬背後,一把將溫瑜拉至了身後。
此刻溫瑜吹著冷風,身上的高熱又上來了,頭痛欲裂,蕭厲的聲音叫疾掠的寒風撕扯著傳入她耳膜時,她勉強辨出他話中的意思,將手搭上去,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她便已被橫腰拽到了馬前,腹部抵著馬鞍的前鞍橋。
似察覺她的不適,蕭厲有力的手臂穿過她一側腋下,另一隻手再拽著她肩膀一提,溫瑜便如出城前一般,穩穩坐在了他身前。
她太虛弱了,縱使努力挺直後背,馬匹疾馳顛簸時,卻還是時不時地撞上身後之人的胸膛。
“得罪了,官兵手上有弓,到了他們射程內,你在後面就是個活靶子。”
他出聲解釋,但因為距離太近,溫瑜覺得這聲音彷彿是從他胸腔裡發出的一般,直往她耳膜裡震。
知道對方是為自己好,她沙啞著嗓子道謝。
他們剛拐過一個急彎,前方隱隱可見是個岔道口,官兵還在山彎之後沒追上來。
岑安把銅雀也換到了馬前,他瞧著前方的岔路口道:“我們的馬馱著兩個人,遲早會被追上的,我和銅雀已受了傷,跟在貴主身邊也只是拖累,分開走還能引走一部分官兵,蕭兄弟,貴主的安危便交與你了!”
又看向溫瑜:“貴主,我們若還有命活著,便趕去坪洲再為您盡忠。”
言罷將替溫瑜抓的風寒藥包扔了過來,便狠夾馬腹,朝著右邊道奔去。
溫瑜心口發澀,隨著她南下的護衛,這一路上已不知死了多少,她攀著蕭厲的手臂,微紅著眼喚道:“岑護衛!銅雀!”
銅雀在馬背上哽聲朝她喊:“貴主保重!”
蕭厲接下藥包後,一言不發放進了馬鞍一側的包袱裡,微微收攏一臂讓溫瑜不至於掉下去,抿緊唇線揮鞭駛向了左道。
身後的追兵見他們都護著一女子分頭跑了,並未遲疑多久,便分做了兩批人馬繼續追。
蕭厲帶著溫瑜跑了幾里地仍沒甩掉他們,在又一次拐過一處山彎時,他大力一勒韁繩停下,抱溫瑜下馬後,取下馬背上的包袱,拔了溫瑜發上一根簪子,狠刺進馬臀,馬匹受驚嘶鳴一聲,再次邁開前蹄往官道上跑去。
他抓起溫瑜手腕往一側密林裡去,說:“走!”
溫瑜知道他如此行事是為甩掉追兵,拎起裙襬竭力跟上他的步伐,只是病中實在乏力得緊,進了密林又全是無人走過的野林,陡坡不斷,腳下的腐土鬆軟,她需極為小心地踩上去才不會摔倒,時不時還有枝杈劃臉勾發,走的實在是艱難。
饒是如此小心,她腳踝卻還是不知刮蹭到什麼,銳痛讓她悶哼出聲。
蕭厲回身朝她看來,溫瑜痛得臉都白了幾分,卻還是說:“沒事,可能被樹枝颳了一下,我們繼續趕路。”
蕭厲看了一
眼邊上斜生的斷木和她裙襬上被刮出的口子,說了句“別動”,將她打橫抱起,放至一處稍平坦些的地勢後,才脫下自己的外袍墊在了一塊覆著青苔的大石上,讓她坐下。
溫瑜見他半蹲下握住了自己一隻腳踝,孱弱半垂的眼皮顫了顫,垂在身側的指尖也微攏,微用了些力道掙那隻腳,卻沒能掙脫。
她只得再次沙啞出聲:“真的不礙事。”
民間沒那麼多男女大防,畢竟窮苦人家,可能一家子都湊不出一身整齊的布料來,三季赤足而過的也有不少。
但在世家貴族中,露足於外男仍是違禮之舉,更何論被對方觸碰。
這一點剮蹭到的疼,溫瑜還能忍。
蕭厲沒作聲,捲起她褲腿,便見她綾襪都已暈著一團血跡。
他微皺了眉,說:“那截斷木上裹著腐泥,傷口不清理可能會惡化。”
溫瑜眸子裡透著病中的疲態,攥緊指尖,終是沒再說什麼。
她沉默地看著對方幫她退下綾襪,布料摩挲到被蹭掉了皮的傷口時,帶起的刺痛讓她呼吸微急促了幾分,對方都似察覺了,未曾抬眸,動作卻放緩了許多,說:“忍著些。”
退下綾襪後,整隻腳暴露在冰冷的空氣裡,那隻寬大溫熱的手掌握著她一截腳踝的觸感便更加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