糰子來襲 作品

第 37 章

說到後面,他發紅的眼裡再次滾落憤恨屈辱的熱淚,盯著裴頌道:“只恨我一生空讀聖賢書,未能親自替母親報仇,也無顏自刎下黃泉見她!裴司徒送我一家地底下團圓,如我願哉!”



長史眼見裴頌臉色愈漸陰沉,喝道:“周小公子慎言!主君對令尊敬重有加,幾l番招降,是令尊一意孤行要自我了斷!令堂之事,皆因邢將軍酒後衝撞,主君也責罰了邢將軍。今念在小公子痛失雙親,主君也未追究小公子冒犯之言,小公子莫要仗著主君愛護之心,不識好歹!”



周隨只蒼涼一笑:“我何德何能敢頂撞司徒,司徒和長史認定什麼,那便是什麼吧。”



裴頌道:“邢烈性情莽撞,許是開罪了小公子身邊的護衛,遭此毒手也未可知。”



周隨恍若聽了個什麼笑話,苦笑出聲:“司徒此言未免太過荒誕了些,昨日司徒也看見了,我闔府的下人都擋不住他邢烈一個,死了一院的人,我身邊若有殺得了邢烈的人,能放任他撒野至此,辱我母親?”



裴頌沉默了一息,幽幽道:“小



公子手底下,不是還有派出去巡街的人麼?”



周隨似已放棄了爭辯,悲笑一聲說:“司徒覺著我手底下何人殺得了邢烈,拿了誰問罪便是。”



一名親兵自外邊進來,附在裴頌耳邊說了什麼。



裴頌微抬了眸子道:“把人帶進來。”



須臾,一名巡街歸來不久的府衛便被帶進了書房,正是周府眼下的府衛頭子。



裴頌盯著他道:“昨日在大街上,斬我麾下將士一條手臂的便是你?”



府衛頭子半跪於地垂首道:“是小人失手,望司徒息怒!”



裴頌派人分開帶走了他們巡街的府衛,逐個審問昨日挑斷那軍痞手臂的是何人,好在僅剩的府衛們早已統一了口徑,都說是他們頭兒。



裴頌問:“可有姓名?”



府衛頭子道:“小人姓劉名遠。”



劉遠?



並不是牢頭口中那個姓蕭的。



裴頌若有所思,看向自己的親衛微微一抬下巴。



親衛會意走了下去,十指交握扭了一下脖子,發出細微的骨節脆響。



裴頌道:“拿出真本事,同我這近衛過兩招。”



府衛頭子不敢託大,習武之人,只要交手便知對方深淺,便是有意想藏拙,也會被瞧出端倪。



他拿出看家本事同裴頌的親衛過招,卻還是沒出十招便被打趴下了。



裴頌神色微沉,他自己也是武將出身,自能看出這周府府衛已盡全力。



這樣的三腳貓功夫,莫說殺邢烈,便是解決邢烈身邊那十幾l名將士,只怕都夠嗆。



但底下人在審訊其他府衛時,也早試過他們武藝深淺,無一是能殺得了邢烈的人。



這樣突然一下子又抓不住頭緒的感覺讓裴頌心下莫名地煩躁,他指節快失去耐性地敲擊著太師椅的扶手,忽地問:“我聽聞小公子府上有個叫蕭厲的府衛。”



周隨面色微不可覺地一變,但他臉色本就蒼白得厲害,那點細微的變化未曾叫滿屋的人察覺出什麼,只道:“是有這麼個人。”



裴頌抬眸:“他在何處?”



周隨蒼涼笑道:“昨日和滿院忠僕一起死在了邢烈手上,如今怕是已在亂葬崗,葬身狼腹。”



裴頌眉峰不由一皺。



死了?



那殺了邢烈的究竟是誰?



堅實的黃花梨木太師椅扶手,被裴頌生生捏出了裂紋,他往前微傾了身子,眼神陰冷恍若一條吐信的蛇:“那小公子不妨再解釋解釋,雍州城內,藥材和米糧何故突然漲價?”



底下人徵不上來這些軍資,打聽完城內物價,發現比渭河以北翻了好幾l番。



他在洛都和奉陽時,可以縱著底下人肆意搶掠,因為不管殺多少權貴和皇室,受夠了徭役賦稅的百姓們,都不會替那些貴族皇室叫屈。



會震怒的也只有士大夫之族和天下仕子。



文人那點筆墨珠璣的罵聲,於他只是不痛不癢。



他用從洛都到奉陽的城池,餵飽了手底下的軍隊,激出了他們的戰意,也養出了他們的貪性。



眼下長廉王一死,溫氏皇族不復存在,這天下,只剩他和魏岐山角逐,從前那以戰養戰的法子,便不可行了。



他若是再縱著底下人搶掠城池,先前看著貴族們家破人亡拍手稱快的百姓,終也會反應過來,他遲早會搶到他們頭上,民心便向著慣會假仁假義的魏岐山那邊偏去了。



裴頌雖看不上那群愚民的民心,卻也不得不得承認,得他們擁護,必然是比失去他們的擁護划算得多。



只是凡事都得有個循序漸進,水清則無魚。



他手上這支軍隊已搶掠慣了,畢竟來從軍的,有一腔抱負的只是少數,大多都是不想過苦日子的,但軍中的軍餉也不是每次都能及時發,拖欠個一年半載都是常事,攻下城池後四處收刮,便成了那群軍痞斂財的唯一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