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平竹 作品
33.第三十三章
姜邈每次生病,都會反覆想起這件事來。
即使是現在,在電話裡面對他的沉默,她也會以此來勸說自己不要生氣,不要動怒,不要衝他發脾氣。
她還不至於那麼沒良心。
只是她難免不爽,這人的冷淡少言,讓她有種自己熱臉貼了冷屁股的感覺。
“你就這麼不想和我說話嗎?”幾乎可以說是興師問罪的質問了。
那邊沉默了很長時間,姜邈才聽見他開口,從容低緩的語氣:“你不是不想聽我說話嗎。”
她反駁:“我什麼時候說過。”
......
他沒說話。是姜邈自己想起來的。好吧,好像的確說過。但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讀高中那會她有一陣子迷上美劇,於是學裡面的人染頭髮。刺眼的酒紅色,還試圖去給鎖骨穿個孔。
後來是周屹川將她從店裡拉出來的。
印象中,好像是他第一次衝她發脾氣。他動怒起來,其實更好看,整個人都有溫度了。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姜邈甩開他的手:“我不想聽你說話,你真的很煩人。”
可話剛說完,她就開始哭。
不是因為周屹川兇她而哭。
她想了很久的旅行,想和爸媽一起去。可就在今天,她被告知父母買好機票,決定帶著姜衡去新西蘭。做為他今年的生日禮物。
媽媽說:“你是高中生了,應該以學業為重。這次就別去了。”
姜邈什麼話都沒說,曲女士是個要求很嚴格的人,同樣也是個性格強勢的人。
姜邈不敢忤逆她的意思。
所以她只能偷偷躲起來哭。
那天,周屹川給她買了她喜歡的冰淇凌,坐在她旁邊,等她哭完。
“對不起。”他和她道歉,“我剛才語氣有點重。”
姜邈一邊吃一邊哭:“我不想聽你說話。”
好像的確是從那個時候起,周屹川真的減少了和她說話的頻率。
偶爾幾句,都是簡單扼要的,沒有任何贅加詞。
想到這裡,姜邈心虛的結束了和他的通話,雖然心裡並不指望他真的會繞兩個多小時的遠路去東郊給她買驢打滾。
但那天她還是破天荒的在客廳等他。
電視開著,她坐在沙發上昏昏欲睡。
這裡的位置不偏,只是獨棟別墅佔地面積大,附近都是他們的地,沒有旁的住戶。
所以入夜之後,外面格外黑。
彷彿進入極夜。
密碼鎖被打開的聲音驚動了半睡半醒的姜邈。
她抱著枕頭抬眸,看到出現在玄關換鞋的周屹川。
他手上提著一個淺灰色的紙袋,上面的Logo姜邈再熟悉不過。
是她最喜歡吃的那家驢打滾,整個北城只有北郊才有賣的。
他居然真的買來了。
姜邈側過身子,手臂搭在沙發靠背上,眼睛因為不可置信而瞪大:“你真的去東郊買了?”
他換好鞋子進來:“你不是說想吃。”
紙袋放在桌上,他脫去外套。
姜邈聞到了他身上那股菸酒氣,眉頭立刻就皺起來:“抽菸了?”
周屹川動作一頓,她這個問題問的太過自然。
姜邈自己都沒覺察到哪裡有問題,一臉警惕的看著他。
在她的印象中,周屹川不常抽菸。讀書的時候就不用說了,三好學生一個,沒有任何不良嗜好。
只是像他這樣的家庭,人際關係是最避免不了的,有時候碰到長輩遞煙,你也不能不接。
久而久之,偶爾也會抽上一兩根。
但姜邈不喜歡人抽菸。別人她管不著,可週屹川不行。
她不知道自己這種霸道強硬是從何而來。
周屹川恢復動作,將外套脫下:“只抽了一根提神,以後不抽了。”
姜邈這才滿意,嘴裡埋怨那些老頭子帶壞後輩。要不是他們,他也不會學會這個陋習。
周屹川語氣無奈,老生常談的提醒她:“姜邈,對待長輩要禮貌。”
姜邈還以為他又要開始他的教育模式,結果他只是說了一句:“這些話在家裡講,在外面還是謹言慎行些。”
這話居然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最注重禮儀教養的周屹川,默許了她在家裡對那些長輩言語不敬。
姜邈樂道:“你這是在慫恿我犯錯?”
“既然改不了,就算了。”他淡聲回。
姜邈突然覺得,現在的他有點像溺愛孩子的家長。孩子做錯事了,敷衍的提醒一下,實在不改也就隨她。
她心情大好,打開桌上的紙袋,戴上一次性手套。
“很難想象你有孩子之後會是怎樣的。”
是嚴厲還是縱容,管束嚴要求多,還是完全放養。
姜邈話說出口就後悔了。
因為她敏感的察覺到四周的氣氛好像稍稍有了些變化。
手裡那塊驢打滾咬了一口,還在口腔內沒來得及嚥下去。她抬起頭,遲疑地往周屹川那邊看了一眼。
發現他也停了正在倒水的右手。
孩子的話題在他們中間算不上禁忌詞,畢竟兩人應該都沒考慮過。
只是突然提起來,姜邈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好在周屹川的沉默沒有持續太久,他倒了杯溫水,喝了一口又放下。
“我這幾天剛好沒什麼事,伯母的生日快到了吧。”
他突然提起,姜邈才猛地想起來。
曲女士的生日就在這幾天。
她拍了下自己的頭:“差點忘了。”
剛才的尷尬情緒一掃而光,此刻只剩下慌亂,她從沙發上起身,走到一旁去拿正在充電的手機。
一邊點開購物軟件嘴裡一邊唸叨“完了完了”
周屹川到沙發旁坐下:“我已經讓人提前買好了。”
一句話解決了她當下所有的慌亂無措。
她簡直想抱著這個“救命恩人”猛親一口。
但她還是忍了:“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
自己這個當女兒的都忘了,他一個名義上的女婿居然記得。
他給的回答平平無奇:“可能我記性比較好。”
姜邈脫口而出:“那我考考你。”
電視還停留在姜邈剛才隨便調的一個臺,這會也不知道在放些什麼。周屹川並不感興趣的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