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146.第五十章 引爆
再往裡看,正堂裡連把椅子都不準備,只鋪了席子,有人就坐在席子上,嘰嘰呱呱地講話。講話的人穿著打補丁的衣服,聽他講話的人衣著也差不多這個水準,一眼看過,就好似不是富貴的汴京城,而是什麼隱士的居所。
二果和三果就自動縮在了大果身後。
大果站在階下,一聲也不吭,硬著頭皮在初春還有些冷硬的風裡聽完一輪他壓根聽不懂的爭論,終於有人給他帶上去了。
一群人裡,有一個四十餘歲的中年人站起身,瞥了他們一眼,忽然伸手一指:
“丟出去。”
大果整個人就僵硬了,眼睜睜看著那個門童走過來,將他手裡拎著的禮物拿走,一把丟到門外去。
陳東就是這個四十多歲的,丟他們禮物的人。
席子上有些臭味,似乎是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汗臭,加上墨汁,再加上一些醃菜的發酵氣。
這位主人家的幞頭也已經洗褪了色,軟踏踏地綁在頭上。
這就很難將他與那個誅殺了李彥的陳東聯繫在一起。
因為趙儼雖沒見過李彥,卻很熟悉李彥門下的盡忠。
盡忠是個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人,每天一定要將自己打扮妥帖,從頭到腳都比女娘更加精緻。他的衣食住行都是如此,靈應宮中誰也比不過。
高堅果們嘲笑過他幾次,盡忠就嗤笑一聲,說:“你們也算是在京城裡住過,可憐卻沒吃過見過,我們西城所的李總管,那才是真正的富貴人!”
究竟怎麼富貴,高堅果們只能通過他們認為已經極富貴的盡忠來想象——這樣一位權傾朝野,富可敵國的大宦官,就死在了陳東的手上。
按照他們遼人的想象,那這應該是一個更加富貴,更加權傾朝野的梟雄了。
但這位“自五世以來,以儒嗣其業”的太學生就坐在他們面前,穿著很古舊的衣服,坐著很古舊的席子,還一臉非常不爽的神情。
他身邊那些人,也都是一臉不爽的神情。
“足下有何事?”陳東說。
趙儼牢記帝姬教他的話,立刻就從席子上爬起來,直接跪倒在陳東面前了。
“我想救我父親。”他說,“我父是——”
“令尊的名字我已知曉,”陳東冷冰冰地說道,“他不是還沒死麼?”
“他出使金營,至今未歸,我……”
“他若真死了,”陳東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趙儼腦子嗡地一下炸了。
“要救我,”朝真帝姬說,“首先得想辦法救你父。”
尚未離開太原城時,朝真帝姬叫來三個高堅果,很是嚴肅地對趙儼說。
“帝姬吩咐,”趙儼趕緊回道,“在下必言聽計從。”
“難。”
二果和三果就將目光趕緊轉開,留下趙儼臉皮火辣辣的。
“忻州之事,在下,在下……在下再不敢犯,若是,若是……”
“你真心聽我的?”她問。
少年就立刻跪在了地上,“只要能救我父,能救帝姬,刀山火海我也不怕!”
“不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帝姬說,“可你要受一番羞辱,你不受此辱,不能救你父。”
“我大宋與遼百年邊盟,不曾有變,你父原為遼人,世受遼主之恩,卻為一己之私,背舊主,棄故土,以花言巧語勾結閹宦,使遼朝覆滅,更使大宋背棄盟友,再無籬障,終釀今日金人入侵之禍!”陳東說,“他怎麼不當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