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121.第二十五章 今日無戰事





周圍一群大臣就勸,太子就是不應,就是抓著爹爹那隻白皙得不見一點褶皺的手嗷嗷嗷地哭,嗷嗷嗷地叫。




據說最後太子一辭再辭,辭而又辭,跪在地上辭,趴在地上辭,辭到不能再辭,被大臣們使出老趙家的絕學,架起來披上黃袍,官家那隻手才總算放下,哽咽著點一點頭。




反正場面就是感天動地,簡直要孝死個人了。




披著黃袍的新任官家被架到垂拱殿見群臣,總算是慢慢地止了淚。




但他還不放心。




“爹爹那幾個心腹中官,”他啞著嗓子,小聲問梁二五,“都盯著嗎?”




“都看著呢。”梁二五也小聲答。




“萬一爹爹要出京,”新任官家說,“你須得快些告訴我!”




梁二五的臉皮就一抽一抽的,差點說不出話來。




但他們這些伺候皇帝太子的宦官都是一等一的人精,他知道說點什麼話最能安撫這位新官家。




“咱們東宮裡的車馬也備齊了,”他說,“若是太上皇真出京巡幸,咱們跟得上!”




趙桓終於徹底放心了,將僵著的身體慢慢往椅子裡縮一縮。




這椅子其實坐起來並不難受,尤其你想到它代表的許多東西,再怯懦的蟲豸坐上去,都會產生一種虛幻的錯覺,以為它代表的東西就是自己與生俱來的權利。




“爹爹前日可見過种師道?”新任官家忽然問了一句。




梁二五就湊上去,在他耳邊小聲嘀咕幾句後,遲疑了一下,又嘀咕了幾句。




“是麼?”趙桓的眼珠輕輕動了一下,“這是爹爹的意思,還是九哥的意思?”




“官家細思,而今官家御極,乃是太上皇身體有恙,不得已之故,太上皇身體若是康健了,又閒了下來,小兒子總是更親近的不是?”




趙桓就靜靜地盯著垂拱殿上的一塊磚,夕陽照進來,將它被磨損的部分都掩蓋了過去,像是一面金燦燦的鏡子,照出許多古老的幻夢,他就在那幻夢裡長大,接受的一切教育都與那個夢有關。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去。




“呦呦既與曹家有親,朕看這門親事很恰當,”他加重了一點語氣,“曹家怎麼全無動靜?”




梁二五就笑眯眯地一行禮。




這位置是換了一個人,可也不見得有多大差別,太上皇坐在這裡,用他的權術將群臣擺佈得明明白白的;現在這位新任官家上位了,直覺想到的不是如何驅逐金人,而是要在太上皇和種家的關係裡下個絆子。




若是能夠,梁二五想,官家是一定要換掉种師道的,憑他將門出身,身經百戰,統領西軍,有極高威望,這些廢話都不頂用——他是站在官家這一邊,還是站在太上皇那一邊?




對於新任官家來說,哪些人是堅定支持他的,這才是最重要的。




官家在那又發了一會兒呆,忽然又問了個問題。




“耿南仲為童貫讒言所傷,流落不毛之地,而今也該回來了吧?”




梁二五忽然打了個激靈。




“官家,童貫雖跋扈,而今河東路畢竟還全靠他……”




官家睜著一雙腫眼,冷冷地看他一眼,“我還沒動手呢。”




梁二五就不明白了,新任官家為什麼能這樣理直氣壯拿別人當腳下的泥土,又要用,又要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