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第七十一章





秋茶被收盡了,可靈應宮立刻又放出了來年的春茶茶引憑兌文書!




開玩笑呢!這還吃得進去嗎?




茶商是早想跑了,整夜整夜都在做噩夢,就夢到一覺醒來,興元府的路全通了——不僅通了,而且春茶都運過來啦!一斤春茶七十錢,鐵錢,合銅錢七個大錢!




賠死你!賠得你們排隊無裝備走鰲太線去!




那整夜整夜的噩夢已經夠夠的,現在竟然又有李永奇的消息傳進來,




()他們立刻就慌了。




趁著百姓們還不知道,趕緊往外拋茶引啊!




剛開始拋茶引,茶商們就被茶大哥給集結了起來。




就差那麼一步,牢不可破的聯盟就要被徹底打破了——好在還是有高人在,一聽了消息,立刻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




今天大家不在茶大哥家開會了,高人義憤填膺地表示,“咱們雖不過布衣,卻也是一片忠君愛國之心,知州通判卻為奸人所惑,咱們不能坐以待斃!白白拋灑了這一腔熱血!”




得討一個公道!




商人們卻沒心思聽這些了,“先生,咱們得討回本錢啊!”




高人就冷冷地笑了,“慌什麼,我有一計,只要諸公齊心,必破此賊!”




“齊心!”商人們大叫,“我們最是齊心不過的!”




“那就好,”他說,“李永奇算什麼?他來送糧,豈會帶許多兵士?咱們點起健僕,兒郎們拿了戈矛去會他一會,管教他如喪家之犬,再不敢來!”




齊心大叫的商人們像是脖子被掐住一樣,突然之間就失了動靜。




漕官坐在那,摸了一把額頭,手上溼漉漉的。




“你要廂軍的武器。”




“不錯,除卻靈應軍外,咱們興元府原本的廂——”




漕官忽然就站起來了,“你出公文麼?”




對方噗嗤一笑,“公豈不是說笑?”




“我若給你開了廂軍的武庫,”漕官怒道,“豈不是要破家敗業!頃刻就是大禍臨頭!”




“如此說來,兄以為此時仍能置身事外,隔岸觀火?”




他怎麼不能?他怎麼不能!




“我仍清白!”漕官梗著脖子喊道,“你們哄抬物價,你們斷了三泉的路,你們——”




“公若是個清白人,”來客笑道,“我是如何與茶商們結聯的?”




沒有你這個轉運判官在這裡背書,我能找到他們,他們能認得我是誰嗎?你現在想站幹岸,來日事發,你準備給全興元府的茶商滅口嗎?




漕官臉就白了,心裡是無窮無盡的悔意,他就不明白,好端端只是漲幾天的物價,斷了興元府的糧,給那小姑娘一個教訓而已,怎麼就走到如今這等刀槍相見,生死不知的地步了?




可這原本就是破家敗業的營生,他們原本也不曾在乎興元府百姓們的生死。




漕官深吸了一口氣。




他是可以什麼都不做的,他甚至可以狂奔去知州面前,撲通就是一個大禮,摘了自己的官帽,脫了自己的袍服,將一切都坦白出來——可若當真如此,他的名聲也徹底完了啊!




他是不能瞧得起他自己了,難道他的妻兒子孫就能被人瞧得起嗎?他一家一族,皆因他一人蒙羞,他豈不愧對祖宗!




有一陣一陣的冷汗,從五臟肺腑,從每一個毛孔裡往外鑽,鑽得他整個人大汗淋漓。




來客見了,似乎很是同情,湊近他的耳邊,悄悄地說了一句:




“只要阻了李永奇,幾日裡興元府糧盡,民變立生,到時咱們將帝姬拉下水,難道你怕童帥保不住你?”




這聲音虛無縹緲,像是空中降下的一根稻草,脆弱得不值一提,卻立刻就被漕官牢牢地抓住。




他顫抖著看著來客,“當,當真如此?”




來客睜著一雙幽黑的眼睛,輕輕點了點頭。




漕官終於下定了決心,“便如公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