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唧的貓 作品

44 第 44 章

徐依童趴在桌沿,側臉枕在胳膊上,偶爾和餘戈說兩句話。

他們交談的音量並沒有剋制。

聽到她問手疼不疼時,阿文沒半點聲息,儘量想營造出自己不在這個包間的氛圍。甚至為了尊重兄弟隱私,忍著一眼都沒看過去。

聽到兄弟說轉會期要把自己掛牌交易時,阿文不由摸兜,想出去抽根菸緩緩。

聽到她詢問og-fish多少能買時,阿文搖搖腦袋,直覺發笑。

還沒笑半秒,便聽到兄弟說不要錢。阿文渾身一哆嗦,心裡咯噔咯噔。

雞皮疙瘩冒出來,突然就感覺到了某種難言的折磨...認識這麼多年,從餘戈口裡聽到這種話,簡直比roy和伊伊煲電話粥時講的騷話還讓人坐立難安。

...

...

上完廁所出來,餘諾陪陳逾徵去前臺結賬,結果被告知,已經有人付過了。

陳逾徵感嘆:“咱哥還挺迅速。”

餘諾無奈:“你現在怎麼喊得比我還自然。”

兩人溜達了一圈,站在飯店門口透氣。陳逾徵點了根菸,餘諾忽然想起來,“童童姐喝得好像有點多?我們去給她買點酸奶吧,不然等會胃要難受了。”

“行,走唄。”

走出兩步,陳逾徵拉住她,叼著煙含含糊糊吩咐:“外面冷,先進去把你外套穿上。”

“哦,好。”

陳逾徵在那抽菸等她,餘諾一個人返回包廂拿衣服。剛推開門,撞到房內的情形,動作明顯地一滯,沒再進去。

酒盞已經被收拾得差不多了,徐依童蔫蔫地趴在桌上,旁邊坐著餘戈。很寬敞的大圓桌,相鄰的每個位置可以再容下一個座位,而他們卻捱得很近。安靜的包廂,沒人發出聲音,阿文獨自坐在很遠的地方玩手機。

徐依童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

餘戈靠著椅背,垂眸,就這麼無聲地看著她。眼裡也只有她。

像是對待什麼很珍惜的寶貝,他的手貼著她的側臉,輕輕摩挲著。

扶著門把手,餘諾錯愕地望著他們。

從沒在餘戈臉上見過這副完全放鬆的神色,對旁人沒有,對她也沒有。溫柔,又不僅僅是溫柔。形容不上來的...像和陳逾徵獨處時,他對她流露出的那種,帶著獨佔意味的曖昧。

直到餘戈終於抬眼看她。

餘諾如夢初醒,迅速地往後退了一步,猛地轉身,正好撞見了蔡一詩和CC。

她們無所察覺,吵吵嚷嚷地撞開門進去了。

餘諾立在原地,腦子裡亂糟糟,根本不敢回頭看。

一會兒感覺自己看到的那幕有點荒唐,餘戈那是在摸徐依童的臉?還是趁著人家喝多的時候....一會兒又懷疑是不是自己喝多了出現了幻覺,餘戈絕不可能是這麼唐突的人,而且阿文為什麼會那麼淡定...真是要凌亂了。

*

一頓飯吃完,聊到盡興,各自打道回府。

og基地就離這不遠,他們可以直接走回去。蔡一詩詢問了下在場唯一沒喝酒的那位,能不能幫個忙把自己的醉鬼朋友送回家。本來準備好了一通說辭,沒料到對方直接答應了。

餘諾的包還放在她們店裡,於是跟著眾人一起往回走。

蔡一詩和CC一人一邊,把徐依童架著。

來到醉酒的第二個階段,睏意消退,徐依童開始發瘋了。甩開她們非要自己走,打著飄走了段路,徐依童捧著CC的頭,對準她的臉啃了幾下,又呸呸兩聲,去咬蔡一詩的手。

以前沒發現她酒品這麼差,蔡一詩嫌棄:“是喝多了還是精神病犯了?”

CC拿紙巾抹掉臉上的口水,真想撒一把糯米到徐依童身上驅邪。

徐依童大著舌頭:“我沒醉,我意識...還清醒著呢。”

見她又跌跌撞撞湊上來,CC和蔡一詩都很防備。

“等會,你們,就把我,丟到,一樓的沙發上。”雖然說話一頓頓的,吐字倒是很清晰,“等,餘戈,來接我。”

完了眼睛眨巴兩下,徐依童機警地補了句:“你們上二樓去,就別下來了哈。”

蔡一詩:“......?”

簡直佩服她的演技。

...

...

餘諾心不在焉地走了段路,陳逾徵跟人打著電話。她回頭望了眼餘戈,腳步慢了慢。

提氣,張嘴,又憋回去,再提氣,還是沒敢問。

見她好幾次走到他身邊,欲言又止卻遲遲不開口。眼裡那麼藏不住事。

餘戈皺起眉頭,“你有事?”

餘諾冷靜道:“沒有。”

默默地做了一段心理建設,餘諾指了指遠方,“哥,你看,那個聖誕老人好神奇,是紫色的誒。”

餘戈不回話。

悶了會,餘諾換了個話題:“好快啊,又要過年了,哥,年夜飯咱們吃什麼?”

“到時候再說。”

又悶了會兒。

“今天還挺冷的,也不知道今年冬天上海會不會下雪呢,好多年都沒看過雪了,我還記得08年你帶我打過雪仗,可好玩了,可惜上海很少下雪。”餘諾隨口道,“對了,哥,剛剛在包廂,你的手是不小心碰到了童童姐的臉嗎,哈哈。”

“.....”

餘戈瞧她一眼。

餘諾不敢看他表情,立馬轉開頭,避免和他對視。

一番驢頭不對馬嘴的話。

餘戈面無表情,回答她:“我的手要怎麼不小心,才能碰到她的臉。”

餘諾:“......”

他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她知道不用繼續問下去了。

見餘諾半晌無言,餘戈接著這個話題,語氣平靜,告知她:“我們已經確定關係了。”

餘諾著實一愣。花了半分鐘消化這句話的含義,隨即笑開:“..這樣,那很好啊,你們...你們很合適的。”

她自言自語,反覆感嘆,真好。

餘諾忽然問:“哥,和童童姐在一起,你很開心,對不對。”

餘戈嗯了聲。

兩人都放慢步子,沉默下來。

這麼和餘戈並排走著。餘諾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上高中的時候,也是在差不多的寒冷季節。那天下著雨,家裡門被反鎖了,她被關在外面,只能坐在臺階上。

樓道里的風灌在身上,她渾身冰涼,一直到深夜,還是沒人開門。

她去基地找餘戈。他帶她去附近的粥店吃了東西,回來時,走的也是這條路。

記憶中的冬天很冷,餘諾哭著跟他說,不想再回那個家了。

他說,那就不回了。

那次之後,餘戈帶著她搬了出來。

餘戈那時也只剛成年,卻獨自承擔了所有壓力,為她擋下一切風雨。最開始只能租房子,他每天訓練完,就在網上接最便宜的代練單,給攢她生活費。後來在og打到首發,餘戈掙到了點錢,貸款買了現在住的地方。

他們再也沒回過那個家。

眼眶有點淚意,餘諾哈了口氣,肺部的氧氣變成白霧,在半空飄散開。

時光流逝,街景依舊流光溢彩,那家老舊的粥店還開著。只是景同人非,再和餘戈走過這路時,他們身邊都有了能汲取溫暖的人。

往年總是充滿陰霾的冬天,好像也沒那麼冷、那麼難熬了。

真好。

望著餘戈的側臉,等心情平復了,餘諾說:“陳逾徵過年,想帶我見他爸媽。”

“他今天跟我說了。”

“我...不打算告訴爸爸,我和陳逾徵的事。”

“嗯。”餘戈頓了片刻,“陳逾徵知道我們家裡的事?”

餘諾勉強笑:“他差不多都知道,也沒什麼好掩飾的。”

“他介意麼。”

“不介意。”

“他家裡人呢。”

“還不知道,我沒問過。”

良久,餘戈說:“過年約個時間,我和他家裡人吃頓飯。”

心裡彷彿有塊大石頭被移開,餘諾不自覺露出笑容,點點頭。

餘諾口吻認真:“就算他家裡人介意,我也不會覺得丟人。”

雖然他們連單親家庭都算不上,但是...餘諾少見的,想毫無顧忌地向兄長袒露心裡話,“雖然我從來沒說過,也不好意思說,但你是我哥哥,這件事我一直很驕傲。”

餘戈:“今天怎麼說了。”

“因為我剛剛才知道,我有嫂子啦,我心裡高興,就想跟你多說點話。”

如果餘戈能擁有幸福,她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替他高興的人。

餘戈哦了聲。

餘諾抿著嘴偷笑。

雖然餘戈依舊冷清寡言,但她猜,他現在也是很開心的。

*

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沙發裡,徐依童盯著可達鴨的掛錶。

九點二十分。

都快半小時了,怎麼還沒來...

無所事事地拿起手機,正準備再刷會兒小紅書。店門口的風鈴聲響了,有人走了進來。

徐依童胡亂抓了把頭髮,弄出潦草的形象,趕緊閉眼。

屏息等待著,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在她身邊停下。

怎麼一點動靜都沒...餘戈過來了嗎,還是又走了。心裡默數了十個數,徐依童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餘戈就站在不遠處,暖黃的燈光在他周身暈開。

見她甦醒,他目光落下。

徐依童嚶嚀一聲,想起身,又氣力不足地倒下,朝他伸出胳膊,“好睏...”

接住她的手,餘戈在沙發邊上蹲下,平視著她,“回家再睡。”

“不想動...沒力氣。”徐依童朝他伸出胳膊,“抱抱。”

吃瓜群眾站在二樓看熱鬧,蔡一詩剝了個葡萄喂進嘴裡,“徐依童這演的是喝多了,還是快死了。”

CC也覺得她有點過了,不忍直視:“顯得智商有點低的樣子。”

兩人正討論著,見到徐依童成功扒上了餘戈脖子。蔡一詩驚了,咀嚼的動作頓住,差點被嗆到,“這他媽也行?”

CC:“她男神不是說不近女色?不是說難追的很,這合理嗎。”

說好的不可褻瀆的高嶺之花呢。

兩人對視,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我那個沒出息的姐妹居然這麼牛逼我很欣慰’的老母親感嘆。

嘴裡的葡萄突然變酸,蔡一詩把籽吐到垃圾桶,“死丫頭,不會真給她吃上好的了吧。”

瞅那黏糊到要拉絲的氛圍,CC忽然有點擔憂。她移開眼:“我下去一趟。”

可別在店裡就演限制級啊。

蔡一詩扯住她,“徐依童會殺了你的。”

...

...

餘戈蹲下的姿勢,讓徐依童手稍微一抬,就能碰到他。

捏捏他耳朵,又去捏他的臉。皮膚真好啊...20多歲,正是男人最嬌嫩的年紀。

撩開他的額髮,徐依童用手指,虛虛勾勒著他眉眼的輪廓。觸到他薄薄的眼皮時,餘戈眼睫微動,閉上了眼。

喝了酒,她的體溫很高。

溫熱的指尖順著面頰往下滑,路過高挺的鼻樑,再到唇角。徐依童不自覺嚥了下口水,聽到餘戈淡淡詢問:“玩夠了嗎。”

徐依童:“......”

餘戈知不知道他現在這副任由她為所欲為的模樣,再配上這句話多麼有殺傷力?!

無數歹念一瞬間被激起!

酒壯慫人膽,趁著他閉眼,她傾身,親到了他下巴上。

餘戈僵了下,睜開眼。抿著唇盯她,眼波撩人。

他一言不發。

徐依童狼血沸騰,禮義廉恥忘了個乾淨。見餘戈沒動作,便故技重施,對著他的嘴準備來一下。

再度湊上去的時候,餘戈將頭一偏。

她落了空。

他甚至不是下意識,而是很刻意的躲避動作。

這麼僵持了會兒,餘戈率先站起身。徐依童心一涼,酒也醒了大半。

打量著她,餘戈表情不復剛剛的明朗,“你喝多了。”

徐依童遲鈍地嗯了聲,垂下頭。

他這個反應,讓她腦子裡那些旖旎的念頭瞬間消散。徐依童有點後悔自己的輕浮了。

*

這個小插曲後,為了避免兩個人都尷尬,徐依童只能繼續裝醉。搖搖晃晃到了他車上,她也沒坐副駕駛,而是繼續躺在後排。

裝睡了一段路。

餘戈中途接了一個電話,其餘時間車內都是安靜的。

他車開的很穩,除了紅綠燈,基本不會踩剎車。徐依童雖然沒被顛簸到,但是胃抽搐,有點點想吐。又躺了會兒,還是難受,她坐了起來。

餘戈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不舒服?”

“沒有。”徐依童小聲回答。

她騙了他。

因為她也分不出自己現在是身體難受,還是心裡難受。

轉頭望向窗外。不知道是不是酒後情緒都會被放大,心境沒以前開闊了。

餘戈躲避的動作,雖然有些傷人,但也符合他持重的性格。他們確定關係沒多久,感情確實沒有很深。而且他可能不太適應這種親密接觸。

徐依童勸自己想開點,甚至強迫自己反思。

太貪心了就總是會失望的。明明半年前,她還只是希望餘戈能記住自己的名字就好了。她很喜歡他是沒錯,但餘戈不能回饋同等的喜歡,也不是他的錯啊。

左想右想,心情還是沒能好一點。壞情緒也不是人為能控制的。

抑鬱著,徐依童點開小紅書,沒忍住,用小號發表了一篇筆記,準備求助有相似煩惱的網友。

[索吻被男朋友拒絕,是為什麼?]

不到兩分鐘,就四五條評論。

-“他不行。”

-“確定不是別人的男朋友嗎。”

-“應該是gay。”

-“勸分。”

徐依童回覆了一下:“不打算分手。”

結果沒過兩分鐘,她回覆的這位網友直接私聊她,言語之間全是強烈的恨鐵不成鋼:

[如果他連親你都不願意,那就是沒有一點生理性喜歡了。這戀愛還有什麼好談的?還不如出家當尼姑。姐妹,及時止損吧,好好愛自己。]

徐依童:“......”

這屆網友的攻擊力怎麼會這麼強,句句都往人心窩裡插刀。

心一邊滴血,徐依童打字:[謝了姐妹,我還是想再堅持堅持。]

餘戈見徐依童窩在後座,一直在擺弄手機,手上動作沒停,似乎回覆著誰的消息。等了等,她沒跟他說話的意思。把車速降下一點,餘戈主動打破沉默,“在跟誰聊天麼。”

徐依童‘啊’了聲,否認:“沒有。”

餘戈:“那就別玩手機了。”頓了頓,補充,“會頭暈。”

“哦,不要緊的,不暈。”

這麼敷衍地答應著他,她頭又低下去了。

餘戈沒再開口。

後面有個出租車一直想超車,餘戈冷著臉,心裡忽然有點煩,摁了聲喇叭。

長長一聲鳴笛,把徐依童嚇了跳,不明狀況:“咋啦?”

餘戈:“沒事。”

...

...

到了住的地方,餘戈把車停好,送她進小區。

徐依童跟他說:“之前那個壞了的路燈修好了,我現在回家晚也不會害怕了。”

餘戈:“嗯。”

他主動牽起了她的手。

徐依童現在心情已經平復了不少,所以沒掙扎。

兩人默默無言地走了一段路。

很快就到了樓下,徐依童跟他道別:“啊,我上去了,你也趕緊回家吧,路上開車注意安全。”

靜靜地看著她,餘戈沒有鬆開她。

徐依童抽了下手,奇怪:“怎麼了?還有事嘛。”

他問:“你不開心嗎。”

她有點愣。

站了會兒,徐依童開玩笑似的說:“這麼明顯?”她也沒擺臭臉啊。

餘戈:“為什麼。”

感覺氣氛好像有點凝重了。

徐依童口氣輕鬆,還努力微笑了下:“逗你呢,我沒啥事啊,你為啥會覺得我不開心了?”

餘戈表情卻沒變化,“是我做了什麼嗎。”

徐依童沉默了下。

他這個樣子,她也笑不出來了。

兩人面對面站著。

“我今天...是有點不高興。”她聲明,“但不是你的問題。”

思考著措辭,徐依童放慢語速:“就是...我就是在想,我們雖然是在談戀愛,但你好像對我沒有什麼親近的慾望?”

既然說了這個,徐依童也不想一直內耗自己,“我想抱你什麼的,你都不太願意。”

不等他應聲,她繼續自言自語:“不過咱慢慢來吧,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就是偶爾會覺得有點失落,自己調整一下情緒就好了。”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餘戈問。

徐依童反應了會兒,意識到他在回答自己第一個問題。

她咬了下唇。看向別處,猶豫半晌。自覺很丟臉,還是忍不住問了,“那我剛剛想親你,為什麼你會躲開。”

餘戈:“不要咬。”

“什麼。”她沒懂。

餘戈卻沒跟她解釋的意思,只是問:“你現在酒醒了。”

徐依童說:“本來就沒醉。”

不然怎麼跟你說這麼多。

他說:“知道了。”

還沒理清思緒,餘戈手收緊,她被他拉的一個踉蹌,撞進他懷裡。

眼前一黑,餘戈俯下身,唇貼在她耳邊。

徐依童眼睛睜大,呆了下,聽到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如果不喜歡,就推開我。”

隨後,單手摟住她的腰,餘戈輕淺的,吻了下她耳尖。

徐依童渾身發麻。

感覺所有的血液湧到了耳朵處。

餘戈等了等,徐依童始終沒出聲。

“現在不推開,我不會再跟你確認。”他這麼說。

心跳快到要蹦出胸口,徐依童仍佯裝淡定,哦了聲。

餘戈勾起徐依童的下巴,低頭,吻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