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釐 作品

40-50

 




他注視著她,一雙鳳眸中墨色深濃,深邃得有如實質,只漫不經意道:“那又如何?”
 




這和她想象的不一樣。
 




她很聰慧,好似看穿了他背後想做什麼,蹙緊眉,進一步提醒道:“你的家裡不會同意。”
 




殊不知,她所走的每一步都在他意料之中。他依然只是淡聲:
 




“嗯。”
 




嗯——?
 




他的回答一再出乎她的意料。
 




她的身體被定住,遲疑地抬眼看向他。
 




——他在答應什麼?
 




第45章
 




鬧鐘響到第三遍, 明泱才終於被叫醒。
 




陽光被窗簾擋了個七八分,房間裡的光線昏暗,催得人昏昏欲睡。
 




宿醉過後的腦袋疼得厲害, 她摸過手機,憑藉記憶亂點著, 關停鬧鐘。
 




這一覺睡得久, 手機裡堆了不少消息。她先點進昨天跟她一起去飯局的導演的聊天框。
 




一條是昨晚的:
 




【回去後記得讓你助理給你倒杯蜂蜜水啊, 看你醉得好厲害】
 




還有一條是兩小時前:
 




【審核那邊應該沒啥問題了, 小泱啊, 昨晚咱倆沒白喝!】
 




頭疼欲裂,明泱依稀記得自己好像有什麼問題。但昨晚的記憶斷層, 她一時間想不起來後面都發生了什麼。
 




看著那條消息, 她的指尖停頓了下,莫名問了一聲:【這次審核遇到問題,跟昨晚那位沈總有關嗎?】
 




導演回得很快:【怎麼會這麼想?不是不是】
 




其實問完之後,明泱自己就得到了答案。他不是這樣的人,不屑於這麼做。導演的答案等同於是給她確認了一遍。
 




她扯了扯唇:【是我多想了。】
 




【是啊, 而且這次審核能過,也多虧了沈總那邊打的招呼。】
 




明泱回想了下。那幾年裡,他對她這邊的事情也是同樣的關照。
 




她確實沒少受他照拂。
 




【我還在想著說要是下回遇見,怎麼都得給他敬一杯。】
 




【但聽說這位現在很少參加應酬,昨晚是湊巧, 下回應該很難再遇上了。】
 




導演很善談, 看完消息後, 明泱關掉手機,起床洗漱。
 




她之前租的那個房子還在續租,主要是放一些行李物品, 她幾乎沒怎麼在那邊住過。
 




每次一回北城,都會被家裡人接回來,根本不會讓她過去。
 




她團隊跟拾悅那邊已經談妥,她下午得過去一趟,談談合同的相關事宜。
 




換衣服時,脫下睡衣,白皙纖細的手腕上一圈紅痕格外明顯。
 




她的眸光在上面些微停留。
 




洗漱完後,在首飾櫃裡挑出來一條手鍊戴上。
 




樓下,黎月正在跟助理聊一些事情,遠遠地看見她從樓梯上下來,她的助理已經先打招呼:“小姐。”
 




和別人家的兒女很多不同,溫家人口簡單,連排序都不必。
 




黎月一看見她,眼眸就溫柔了下來,給她倒著蜂蜜水,“頭疼不疼?”
 




明泱本來想去餐廳,但還是在她旁邊坐下,接過了水杯喝著。
 




黎月幫忙理了一下她的頭髮,將剛才放在手邊的邀請函遞給她,“你看看這天晚上是不是有空?這是跟爸爸合作了多年的一位老先生的生日,要不要跟哥哥去玩?”
 




正說著,溫珩之也從樓上下來。他前兩天出差,還在倒著時差。
 




他倒了杯水,看著母親和妹妹那邊。
 




這兩年,除了工作和交際之外,黎月的大多心思都放在了女兒的身上,她當然沒忘記當年孟家的事。
 




這兩年,孟家的發展挺一般,比不上前兩年的那個時候。倒是溫家,雖然不太參與黨派之爭,但這幾年倒是一帆風順。
 




這次宴會會去的人挺多,黎月就想讓女兒一起。
 




溫珩之喝了口水,溫聲道:“可以去玩。”
 




明泱接過來翻看著,“那我到時候看看。”
 




她不太喜歡參加這些,所以這兩年都沒怎麼露過面。
 




阿姨過來說,廚房那邊的餐食準備好了。
 




溫珩之和妹妹一起過去,他順便叮囑著,讓阿姨煲一盅湯。
 




交代完後,他看向明泱,“等晚上工作完回來後喝。”
 




那是補氣血的。
 




當年那件事,成了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他沒說是沒說,但沒少給她補身體。
 




明泱有一回在北城多留了一段時間,差點沒喝怕那些湯湯水水。
 




她手插在兜裡,懶懶地答應了一聲。
 




黎月微微偏了偏頭,看著兄妹倆走在一起的背影,忍不住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
 




下午,按照約好的時間,明泱準時抵達京越。
 




工作人員領著她上樓,到專門的會議室。
 




剛到門口,另一部電梯也停在了這個樓層。電梯門打開,裡面的人抬步而出。
 




明泱隨意地看過去一眼,腳步微頓。
 




工作人員反應比她更快,同來人打著招呼:“沈總。”
 




面對面遇上。
 




但這是京越,想想也正常。
 




明泱在她之後,也溫和地打了聲招呼:“沈總。”
 




距離一近,沈既年略微抬眼。
 




她身上早已換了香水,不再是當年鍾愛的那一款。
 




他嗓音略低:“嗯。”
 




會議室裡,其他人都已經就位。
 




他先走了進去,明泱隨後而入。
 




沈惟寧看了看他們,面上並無異樣,只是笑著走過來迎。
 




明泱將手上的禮物遞給她,“給您帶了份禮物。”
 




沈惟寧愣了下,是真的驚訝,“送我的?”
 




沈既年抬了下眼,也看這邊。
 




明泱笑了笑,“我經常在外面跑,等您生產的時候不一定在北城,就提前送給您和寶寶。”
 




一週多不見,她的寶寶也已經八週了。
 




當初在聽見時間時,明泱就覺得很巧。
 




沈惟寧確實意外,她接過來,笑著道了聲謝。
 




“還不知道是男寶還是女寶。”
 




明泱說:“是,所以特地挑了箇中性的顏色,都可以用。”
 




沈惟寧更加喜歡,“你太有心了。”
 




她將禮物先放在旁邊,視線無意間地經過她哥。
 




他是京越的掌權人,本也有權過問下面的所有工作,出現在這倒也不突兀。
 




開始洽談工作。
 




沈惟寧將合同遞了過去,和明泱談著。
 




沈既年只作旁觀,像是來巡視的,沒有打擾。
 




明泱和她這邊的人一一翻看著,進行最後的溝通,詢問了些比較詳細的事項。
 




沈惟寧回答著她。
 




沈既年坐在旁邊,看起來只是來巡視的。回答到一半,她往他那邊瞥了瞥。殊不知,這個原本跟京越旗下其它業務都無關的品牌會創立,就是這位牽的頭。就她剛剛回答的這些問題,說不定知道的還沒有他詳細。
 




中途,明泱從沈惟寧手裡接過一個樣品。
 




衣袖往上滑,無意間露出了一截手腕。
 




雖然戴了條比較粗的手鍊,但還是露出了些紅痕。沈惟寧眼尖地看到了,愣得眨了下眼,但她極有眼色,硬是咬緊唇,嚥下了那一陣反應,續上剛剛說的話:“……還有幾款樣品還沒出來,等回頭出來後,我讓人送去劇組給你試試。”
 




明泱及時收回了手,將衣袖往下拉了拉,“嗯,好。”
 




沒有人知道沈惟寧此刻心裡在怎樣咆哮。
 




救命——
 




一眼夢迴當年。
 




她幾乎一秒鐘就想起,當年握在細腰間的那隻手,用力得泛白的指骨。
 




沈惟寧再低頭翻合同,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了。
 




這個樣品的味道很特別,明泱聞了聞,身上也不自覺地沾染上了點這個味道。
 




其他事情都談得差不多。
 




主要是,有京越在背後作支撐,幾乎不必擔心它作為一個初創品牌的許多風險問題。京越本身就是保障。
 




簽完名字後,明泱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小沈總,您當初怎麼會想到讓我來當拾悅的代言人?”
 




沈惟寧眨了下眼。她要怎麼說?這得去問沈既年。
 




就在她搜腸刮肚準備完美地將其圓過去時。
 




一旁乖乖安靜了這麼久的人,還是沒能安靜住,發出了聲。
 




“你最合適。”
 




明泱微愣,看向他。
 




沈既年撩起眼看過來。
 




四目相對。
 




她拿著合同的指尖微緊。上面剛剛簽下的黑色字跡已經半乾,擦是不可能擦掉了。
 




沈既年神色不變,沒有多說,只道:“等到後面,相關產品成熟,這個品牌成熟,明小姐會知道答案。”
 




合同簽完。
 




沈惟寧笑著加入他們的對話:“合作愉快。”
 




明泱收回視線,和她握了下手。
 




他們離開後,沈惟寧才感覺提了半天的心終於能放下來,她將合同往桌上一擱,看向了不遠處的沈既年。
 




沈既年輕抬眉骨,有種靜靜等她發難的感覺。
 




沈惟寧開始算賬:“你做什麼?”
 




“什麼?”
 




沈惟寧本來有很多問題想質問。比如,他今天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比如,他剛才怎麼突然開口來了那麼一句。
 




但在說出口之前,又自己回答完了自己。
 




——似乎也沒錯。這都在他的職權範圍之內。
 




他本不應該那麼閒地出現在這,管這麼小一件事。但他出現在這,也不能說有錯。
 




但沈惟寧也不想輕易放過他。想了半天,冷不丁問出一句:“你那天是不是去《長寧》的劇組探班了?”
 




沈既年不置可否。
 




但沒否認,就是承認。
 




沈惟寧稀奇地看了他幾秒,“所以,你那天推掉那兩個董事會,就是為了去探班?”
 




沈既年沒有再理會她的明知故問。
 




他不說話,沈惟寧自己幫他回答:“終於忍不住去見人家了吧?”
 




上次在公司沒遇上,她告訴他的時候,他還一臉的雲淡風輕,她剛想說他有多厲害呢,結果轉頭就跟著去了劇組。
 




可是。
 




他這樣的人,如果有一天會開口說想念。
 




那一定不是這天才想。
 




只是這天他憋不住了。
 




沈惟寧看得心知肚明。
 




沈既年沒有回答,眸光微垂,掃過她的小腹,忽的開口喚了聲:“惟寧。”
 




沈惟寧:“嗯?”
 




他嗓音靜靜:“可以生兩個。”
 




沈惟寧:“……”
 




雖然她被催婚的時候就知道,結完婚後肯定還會被催生,催完一胎催二胎,催來催去,無窮盡也。
 




但她也沒想到第一個催二胎的人會是她哥。
 




她蹙眉,餘光瞥見明泱剛剛送她的禮物,防備地看他:“你不會是看明泱好像喜歡我孩子,就準備偷一個給她吧?”
 




不能怪她這麼想。
 




她只是怕這人追不到人,摘星星摘月亮還不夠,準備再摘一個她的孩子送過去哄人。
 




沈既年沒想到她還挺能幻想,眸光有幾分無奈,“不是。”
 




“那為什麼想讓我生兩個呀?”她沒生氣,只是好奇。因為她哥從來都是不沾人間煙火的模樣,倒是挺稀奇,能從他口中聽見這麼接地氣的話。
 




沈既年微垂下眼,看不清思緒。但他卻沒在這個時候跟她說太多,起身離開,只是在經過時拍了拍她肩膀:“沒什麼,只是一說。”
 




他輕描淡寫。
 




但沈惟寧回頭,視線跟著他的背影,總感覺有些奇怪-
 




拍鍾導的戲,演員確實需要做好一定的心理準備。
 




《長寧》的男三號原本早就定下,甚至都已經拍過了幾場戲,但他說換人就換人。
 




給出的理由很簡單:感覺不對。
 




可能是男演員給他的感覺不對,可能是男三號和女主之間的對手戲給他的感覺不對。
 




總而言之,劇都已經開機,他臨時決定換人。
 




這種時候,也不是說想要合適的人就能有,可鍾導力排眾議,沒有透露太多,只說新的人員已經在路上。
 




原本的男三號在圈裡也不是沒名氣的小演員,但在他面前,一股火起了又自己壓下去,根本沒道理可講。
 




明泱也是在那天接到林琢的電話後,才知道他就是鍾導剛搬到的救兵。
 




她回組當天,林琢正好從機場過來。
 




鍾導沒給他太多收拾和準備的時間,直接開始試一場戲。這一場也是男三號和長寧在劇中的重頭戲。
 




戎敵壓境,劍指長安,國破只在朝夕之間。
 




即便是長寧之前引以為靠的未婚夫,亦不能於這亂世之中護她周全。
 




山河動盪。
 




最終駕馬出現在她面前的卻是敵方將領。
 




她從前從不曾將他放在眼中。亦或者說,從來沒有將他放到過自己另一半的那個位置上。
 




也沒想過他會救自己。
 




她一向自恃高傲,除了父兄之外,很少仰望別的男人。此刻卻因為高度差,不得不仰望他。她的眼神因為難以置信而變得格外複雜。
 




這也是長寧的第三階段,是她走出少女時代的分界線。
 




一條直接過。
 




導演在場外宣佈結束。
 




這部劇的男三號重新確定。
 




鍾導知道他們之前有過合作,但這一場戲試得還是比他想象的順利,他已經在遠處鼓起了掌來。
 




長寧一身紅衣,身上沾染的血和紅裙染作一色。
 




林琢利落地翻身下馬,扶起了這一位心高氣傲的小公主。
 




剛才的情緒波動太大,她眼底還蘊有熱淚,他抬手撫過她的眼底。
 




似在戲中,似已出戏。
 




無人能夠分清戲裡戲外。
 




這場戲結束,他們牽著馬一起走回來。
 




明泱無意間抬眼望了望導演那邊。
 




卻沒有想到。
 




她還會在劇組裡見到沈既年。
 




百忙之中的人,她沒想到他會清閒到出現在這裡第二次。
 




第46章
 




不止是她, 林琢的目光也落在了遠處那個男人的身上。
 




他有如高山深霧地站在那裡,身形、目光,都顯得那麼從容不迫。
 




只不過, 對方的衣著考究,看起來並不像是屬於這裡的人。
 




草原上的風呼嘯而過, 吹動他們的衣角。
 




沈既年的視線在牽著馬走回的男生身上簡單地停過, 神色不變。
 




等他們走近, 有人過來牽走了林琢手裡的馬。
 




這麼高一匹大馬, 在他手裡倒是也乖順。兩位老師的馬術好像都很好。
 




副導演給他們作著介紹, 笑著說:“接下來沈先生應該會經常過來,跟進進度。”
 




這部劇籌備多時, 以鍾導處處都要追求最好的性格, 成本肯定低不了。而他是這部劇最大的投資方,給鍾導的吹毛求疵兜著底,他們肯定歡迎,還非常樂意地供著。
 




明泱蹙眉,看向他。
 




與他的視線短暫相接。
 




兩年前她拍《韶光同》的時候也是在北城, 他經常在夜裡趕到劇組,再在天亮時離開。
 




但這次因為拍戲需要,這邊擁有很大的一片草場,地方越廣闊,也就意味著距離繁華地帶越遠。這邊距離京越比當初還要遠。
 




他不該有這個時間。
 




從探班到飯局, 都是一樣。
 




她微抿唇, 但在人前, 她什麼也沒有多說。
 




其他人都當做他們不熟。
 




試完了戲,林琢又被導演叫過去。
 




副導演本來準備送沈既年去房間,但臨時有人過來喊他:“副導, 這邊得您過來一下——”
 




他那邊走不開,只能拜託明泱:“小泱,你幫我送沈總到房間那邊休息吧?他住的屋子都跟我們在一起,那邊有人知道。”
 




連屋子都安排好了,那就是準備常住。
 




周圍大家手頭上都有事,她正好也要回去,看起來沒有拒絕的理由。
 




明泱也沒拒絕,說了聲好,“沈總,您跟我來。”
 




而且,有時候越是刻意地避嫌,越顯得有問題。
 




沈既年彬彬有禮地一聲:“有勞。”
 




根本沒有人看得出來他們有什麼關係,林琢也沒有多想他的身份。
 




她帶著沈既年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房屋都在那邊。
 




林琢剛走出不遠,忽然回頭望了望,看了眼他們並行的背影。
 




導演喊著他:“林琢,快點過來。”
 




他應了一聲,收回目光。
 




拍攝現場離住處有一段距離,要走上好一會兒。
 




等遠離了人潮後,明泱依舊沒有要打破在人前不熟的意思。
 




她只打算將他送到目的地,完成任務。
 




可另一個人卻不是這麼打算。
 




“我們還沒好好說過話。”
 




低沉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只是一句話,就打破了不熟的表象。
 




明泱目視著前方的路徑,回憶了下,好像確實是。
 




要麼中途被打斷,要麼是醉酒後,連她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被茉茉接走的。
 




雖然沒什麼好聊的,兩年不見,如她當初所想的那般,各自過上了各自的生活。但他們之間也該被允許有一場正常的對話,畢竟他們當初就連分手都很體面,並沒有什麼仇恨爭執。
 




他就如許久不見的朋友,尋常一問:“在國外那一年還順利嗎?”
 




她回國之後就回到了媒體們的視野之中,就算消息再少也還是有的,倒是不必多問。
 




明泱停頓了下,才微微彎唇,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都很順利。”
 




沈既年側眸,靜看著她。
 




她心裡莫名慌了一下,主動出聲:“你與孟小姐……為什麼沒有結成?”
 




明明當初她走之前,一切都推進得那麼順利。兩家共同準備了那麼久的事情,很難說取消就取消,中間或許是出現了什麼波折。
 




沈既年垂眸。
 




安靜了幾秒,似在回憶當時的心境。
 




沒有外界的原因。
 




是他自己無法接受,手機屏幕上是一個人,卻要和另一個人宣佈婚訊。
 




草原上的風很大,吹揚起了她的頭髮。
 




明泱抬手壓在一側。
 




兩年不見,她還是變了不少,身形曼妙,給人的感覺更加成熟,也更加知性冷靜。
 




當年那場風波很大,決定下得是快,但影響持續多時。就連今年,他都還在收拾處理著連帶著的一些遺留問題。可他一字未提。
 




“明泱。”
 




沈既年忽然啟唇,“不如試試。”
 




試什麼?
 




明泱聽在耳裡,卻並沒有在意。
 




就算他和孟少靈沒有結成婚,以後也還會有其她人。他們之間最終的軌跡還是會走回現在。
 




沈既年停住了腳步,定定地看著她的眉眼。
 




嗓音沉靜:“我不會強求你結婚,我也沒有這個打算。”
 




她微愣,猝不及防。這話來得太突然,她下意識的思考了下他是沒有什麼打算。
 




“一切歸零,重頭來過。”
 




不如試試。
 




她意識到什麼,饒有興致地一問:“炮友嗎?”
 




他提了提唇,“你不是說過,我沒有那麼膚淺。”
 




明泱想到當年的那通電話,也想起來了。
 




他確實不會那麼膚淺。如果真的要,想必他也不會缺。哪怕是要同一個類型的女人,說不定問題也不大,沒有必要這麼費勁波折地過來找她。
 




既然不是炮友。
 




視線糾纏間,她抬眸看他,很輕的一聲問:“那你要什麼?”
 




沈既年回答得簡短但明確:“你知道答案。”
 




她看著他,但他神色靜靜。
 




一條路再長也會走到盡頭。說話間,他們已經穿過了草場,走到了住處這邊。
 




看見他們,負責人很快就小跑過來:“沈先生,副導演那邊都已經交代好了,您跟我過來就行。”
 




明泱收回了視線,“沈總,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淡淡嗯了一聲,當著那個負責人的面,嗓音依然沉靜,“可以考慮考慮。”
 




他們之間不能總是疏離不開的一團亂麻,也不能總是叫她躲著。
 




他今天只是同她坦明自己的一些準備。
 




暫時無法回答也不要緊。
 




明泱抿了下唇,轉身離開,利落乾脆。
 




她的房間在另一邊。
 




風吹著草浪而過,外面確實還有些冷意。
 




這裡一座高樓都沒有,就連他們住的房子也都是借用的老鄉家的。
 




這裡是不屬於他的一個世界。
 




可他倒是出現得頻繁。
 




他這樣的人,會在一切籌備完畢之際,不再權衡利弊,枉顧所有,突然宣佈解除婚約。
 




或許是有幾分真心。
 




可真心又如何,他們這種家族的人總是要結婚的,他總是要娶妻生子。
 




她以為自己一句不會結婚就能勸退他,卻沒想到,他會來一句“我也沒有這個打算”。
 




棋高一著。
 




道高一尺。
 




她的打算被壓制住了。
 




拐過幾道彎後,明泱才回到了房間,推門進屋。
 




·
 




翌日。
 




沈既年開完一個線上會後,離開房間,去了拍攝現場。
 




副導演就在旁邊,跟他打了聲招呼:“沈先生,您昨晚休息得還習慣吧?”
 




這邊的住宿條件有限,一個一個的小房子,裡面連取暖設備都不齊全。劇組入住之後,在每一間屋子裡都沒少添置。但即便如此,條件肯定還是算不得有多好。
 




這位一看便知是在富貴處長起來的,溫雅尊貴,平日裡住的地方不知道得有多好多舒適。乍然換到這邊,他們還真吃不准他能不能適應這裡的條件。
 




不過,也不知道這一位是怎麼起的興,怎麼會突然想跑到這邊來視察。
 




沈既年倒是沒有挑剔,走到一眾工作人員之間站定,只道:“都還好。”
 




他看了眼不遠處的拍攝場景,狀似無意地問了聲,“昨天那兩位都不在。”
 




“是啊,今天沒有他們的戲。”
 




這部是大女主劇,明老師的戲份排得滿,難得遇到一天放假。
 




林琢的戲份則還要過幾天,也是清閒無事,正好讓他倒倒時差,好好休息休息。
 




昨天剛到就被拎過來拍,鍾導的戲有多磨演員已經可以初見端倪。好不容易搬過來的救兵,副導演還真怕把人給嚇走了。
 




他們在這邊說著話,旁邊有人搭腔:“明老師說是給林琢接風去了,他們倆單獨出去啦。”
 




“哦對,我也有聽說。他們好像之前在國外就認識了,還是同學。”
 




“鍾導真會搖人哈。我說呢,怪不得昨天兩人第一場戲就接得那麼好。”
 




今天工作量不大,空閒的人多,過來搭話聊天的也多。
 




“最後一幕那個眼神,我真的看出了愛恨糾葛。”說話的人將稿子往另一隻手上一拍,“這個設定也帶感,他們的對手戲快開始了吧?我有點期待了都。”
 




沈既年靜靜聽著,指腹摩挲著手機邊緣,神色有幾分漫不經意。
 




今天的戲都是男配和女配,他也沒待多久,只是過來逛了逛,便離開了現場。
 




祝戈的消息遞了進來,沈既年隨意地點開看了眼。
 




【今晚檀園,過來喝兩杯?】
 




沈既年回得乾脆:【不去。】
 




這邊到檀園,來回都得好幾個小時。天還沒黑就開車過去,就算一秒不待,也得到深夜才能開回。
 




祝戈也沒想他能來,這句話本就只是一個試探。
 




他眯了眯眼,接著拍了張邀請函的照片過來:【那這個呢?你去不去?】
 




都不用問,祝戈知道他那邊肯定也收到了這個邀請。
 




沈既年沒有立即回答,只道:【回頭看看時間。】
 




呵。
 




試探完畢,祝戈直接發了條語音消息過來。
 




“我已經一個多禮拜沒看見你人了,今天去你公司也沒看到你人影。倒是聽說你有空去參加什麼導演的飯局,還跑去當什麼劇組的出品方。”
 




還不待他回答,祝戈直接問——
 




“是明泱回來了吧?”
 




第47章
 




他說得篤定。
 




沈既年指尖一頓。
 




從那場飯局, 到拾悅那邊,再到距離市中心幾個小時車程的劇組。
 




最近,他確實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這裡。
 




這些事情, 根本沒到需要他親自出面的程度。尤其是劇組這邊的投資,說什麼也沒到要他留在這親自跟進的地步。
 




會留在這。
 




還能是因為什麼。
 




對方一語中的, 沈既年的神色不變, 承認道:“嗯。”
 




祝戈說:“她很放得下。”
 




她很有野心, 但她的野心不在男人身上。
 




沈既年的目光落在不遠處升起的炊煙上。
 




她出國的飛機起飛前, 她能親口祝他新婚快樂。
 




他斂眸, 淡應了一聲。
 




“是我放不下。”
 




電話那邊沉默了下來。
 




安靜了好幾秒。
 




成年人之間的博弈,在他親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等同於也是落在了下方。
 




祝戈聯繫起了這一件件的事情, 忽的眯起眼,“你準備很久了吧?”
 




鋪著這一條路,引她回來。
 




沈既年扯了下唇,倒是也沒否認,“嗯。”
 




祝戈嘖了聲, 道:“那你怕不怕,你不在的這兩年,她身邊有了其他人出現?”
 




沈既年沒有說話,鳳眸微深。
 




其他人。
 




天色暗下來,天空由灰濛濛轉暗, 直到陷入一片黑暗。
 




劇組今天收工早, 外面很早就恢復了安靜。平時工作強度太大, 偶爾清閒一點,大家睡得都很早。
 




直到很晚,才隱約傳來了有車子停下的聲音。
 




“先這樣, 明天把方案發給我。”
 




沈既年結束了通話,起身走出去。
 




——果然是他們回來了。
 




這個點已經是深夜,他們聊得盡興,也都喝了不少酒。
 




沈既年出現得挺突然。
 




茉茉愣了一下,不自覺地緊張得攥住了手心。
 




跟在明泱身邊這麼久,她或多或少知道一點他們的事情……也知道,這一位一向不喜歡在外露面。
 




幾乎沒有太多人知道他們的關係。
 




可她不知道,今晚他怎麼會突然走出來……
 




泱泱已經喝醉,她無措地看了眼旁邊的幾個人。
 




林琢一瞥這位京越的出品人,但還沒有多想。準備走過去幫一把茉茉,將明泱揹回房間。
 




卻有人在他之前,抬步走過來。
 




林琢一頓,掀眼看向對方。
 




這裡只有他們幾個人。
 




沈既年目視著他,雖然無聲,卻帶有凌厲的壓迫感。
 




林琢沒見過他,他卻見過林琢。
 




他看著這一位,她曾用看他的那個眼神看過的男人。
 




像是獸群偶遇和自己看上了同一樣獵物的對手。
 




這一次,他沒有再刻意收斂。雖然這邊燈光昏暗,但依然能看清他眼裡的強勢。
 




林琢倏然間懂了,自己隱隱覺得不對勁的點是在哪裡。
 




這一位果然不該屬於這裡。
 




他或許撞破了某一道真相。
 




沈既年看向茉茉,低而沉的一聲:“我來。”
 




他剋制又守禮地準備揹她回去。
 




看起來只是出手相助。
 




林琢畢竟也喝了不少,沒有他合適。
 




可他只是出聲就已經嚇到了茉茉。
 




她好像已經默認,他們不會在人前有任何接觸,今天卻不知道是哪裡出了意外。
 




眼下也沒有其他人在,她只能硬著頭皮答應:“好……那就麻煩您了。”
 




茉茉帶路,領著他去明泱的房間。
 




路上,不知道是被背得舒服還是不舒服,剛剛在車上睡著的人兒醒了過來。
 




察覺到她轉醒,沈既年的腳步停了停。
 




月光輕柔地灑在他們身上。
 




她蹙了蹙眉,很艱難地認出了人,但不太確定:“沈既年?”
 




“嗯。”
 




“我沒醉。”
 




她有點滑下去,他的掌心往上託了託,漫不經意一聲:“嗯。”
 




茉茉走在前邊一兩步,聽見了,但礙於他在,沒敢反駁。
 




沒醉?姐,您還挺嘴硬。
 




她酒量是真的不行。
 




明泱確實暈得有點不知道今夕何夕。她微微偏了下頭,唇瓣擦過他的頸間,也擦過了雪白的領口。
 




一路走回去,她感覺她已經被風吹醒了。
 




茉茉打開她的門,開著開著,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懊惱道:“啊,剛才帶回來的東西還在車上。”
 




她只記得照顧泱泱了,忘了取東西。
 




沈既年低聲道:“你去拿。她這裡交給我。”
 




他久居高位,天生的上位者氣度,連說話都叫人下意識想要執行。
 




茉茉有些為難,放心不下這邊。但看明泱好像已經醒了,她怕車開走,還是準備快去快回:“那麻煩您了,我很快就回來。”
 




沈既年頷首。
 




他推門進去,隨手反鎖了門。
 




這邊條件有限,房間都不大。他走到床邊,將她放下。
 




頭暈得厲害。
 




被放下時,整個世界好像都跟著轉了一小圈。
 




明泱閉著眼,掌心支在身後的床上,緩了緩。
 




但他卻沒有給她緩衝的時間。
 




雙手撐在她腿邊,躬身而至,親她的唇角,封住她的唇。
 




她支吾一聲。
 




卻像是偶遇猛獸,而毫無退路。
 




很熟悉的接觸,熟悉到身體會自然而然地驚起顫慄。
 




含吮著,他的聲音夾雜在接吻的縫隙,問她:
 




“想好了嗎?”
 




“什麼……”
 




她剛問完,就反應過來。
 




那天,他與她商量的事情。
 




醉意褪去了三分。
 




她抬眼看他,泛紅的眼尾帶著幾分執拗,“我不試。”
 




他想要的東西,她不給。
 




沈既年緊盯著她的眉眼。
 




咬牙,下頜微緊。
 




可是與他對視著,她的眼神沒有半點退縮。主意不改。
 




她依然還是當年那個執著倔強的明泱。
 




一頭扎進娛樂圈,被人攔住也不在乎,想要的東西,想盡辦法也要繼續。
 




不想要的東西,也是說不要就是不要。
 




他抬手,虎口卡住她的下頜,復又低下頭吻她。
 




商量不成,他索性不再商量,而是想將一切都融進這個吻中一般。
 




她被遏住,躲不開,感受著唇齒渡過來的溫熱。
 




像是要糾纏個沒完。
 




呼吸最急的時候,他放開她,偏頭去吮著她的頸側。
 




那裡皮膚太細嫩,很容易就留下痕跡。
 




“當年為什麼什麼都沒拿走?”他低聲問她,拿著賬本,重新算起了當年那筆賬,“說好的柏悅苑的房給你,你也沒要。”
 




她偏過頭,躲開他的呼吸,沒有回答。
 




不是不知道答案。
 




在折騰之中,大腦已然清明瞭三分。
 




他凝視著她,鳳眼有如深靄,彷彿看穿一切。
 




“明泱。”
 




“你真的沒動心過嗎。”
 




離開得那麼純粹。
 




她想要的東西一定是在那段時間裡已經得到了成全。
 




她咬了咬牙。
 




可他根本沒留給她逃避的餘地,步步緊逼,逼視著她。
 




酒精剝除了許多掩飾。
 




被逼到絕路,她的眼底一熱。
 




像是積攢了許久的情緒頃刻間上湧,沖垮了堤壩。
 




有一段不曾為人所知的情緒,在這一刻被人窺見。
 




沒動心過嗎?
 




如果不曾真的愛過,她不會懷上那個孩子。
 




可是她好不容易從中走出來,她不願意再陷入曾經的困境。
 




……是不願,也是不敢。
 




得是怎樣的無情無覺,才能經得起一遍一遍的陷入和抽離。
 




她沒有回答。
 




可她的眼淚對他衝擊更大。
 




他的眸光從平靜到驚動,喉結滾動。重新吻住了她唇,溫熱地貼著,安撫地接吻。
 




她也曾動過心。
 




她也不是全然地冷靜,理智地抽身退場。
 




他壓在她腰側的掌心越來越用力。
 




上一次,他們之間從一開始就不對等。
 




他做得也不夠好。
 




所以他才會想著,讓一切歸零,他們重新來過。
 




但似乎沒有那麼容易。
 




還不待這場糾纏到尾。
 




茉茉取完東西回來,一推門,卻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道門會被反鎖。
 




她咬住唇,拍了拍門。
 




泱泱喝醉了,裡面還有一個男人,門又被反鎖——這情況怎麼看怎麼不安全。
 




……她好像引狼入室了。
 




門內的人壓根不顧,他深入地吻住她,任由她的眼淚滑入其中,鹹溼地化開。
 




茉茉又拍了拍,急得臉頰通紅。
 




她試圖叫醒裡面的人,就算叫不醒,能打擾也是好的。
 




接連的幾聲,響起在闃靜的夜裡。
 




明泱似是才從夢境中醒來,她用力推了推他。
 




沈既年下頜緊了緊,垂眸凝視著她,氣息滾燙。
 




終於還是鬆開了手,往後退了一步。
 




放她去開門。
 




他身上的衣服一點沒亂,看起來還是那個剋制守禮的紳士,彷彿剛剛什麼都沒做。
 




門一開,外面的冷風一下子灌進來,也吹散了莫名其妙起的一些味道。
 




茉茉本來想打量檢查一下室內,但最終還是沒有那個膽子,只是將抱著的東西一一放下。
 




也沒什麼,她就是去拿了一下明泱的包,還有一個保溫桶。
 




沈既年掃過一眼她放在桌上的保溫桶,問了一聲:“那是什麼?”
 




茉茉沒多想,下意識回答:“燉的湯,補身體的。”
 




這是從溫家帶過來的,她都已經習慣了。
 




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心虛了下,飛快地看了眼沈既年。
 




好在,她在他面前一直都很慌亂無措,也不顯什麼異常。
 




“你該回去了,沈總。”明泱看他,毫不客氣道。
 




門還開著,特地沒關上,送的是哪位客一眼分明。
 




沈既年眸光落在她身上,“我這段時間都會在這裡。”
 




停頓了下,他說:“陪你拍戲。”
 




她皺眉。照他說的這麼做,總覺得很難維持住他們不熟的表象。
 




但他是最大的投資方,也是鍾導的金主,她無法干涉他走還是不走。
 




他這樣的大忙人,將時間浪費在這,每天都是不小的損失,也不知道他想損失多久。
 




明泱抿住唇,“沈總隨意。”
 




她的神色冷靜,沒有再看他。
 




第48章
 




翌日中午, 宗衍的車停在了片場外面。
 




他那邊的行程終於結束,趕在戲份開始的這一天正式進組。
 




不光自己來,他還帶了滿滿一車的下午茶過來慰問犒勞。
 




這邊位置偏僻, 外賣有時候也不大好點,他這一車的東西瞬間掀起了一片歡騰。有人聽見動靜跑出來看了一眼, 嚷了一聲後, 劇組裡緊接著就熱鬧了起來。
 




正值中午休息時間, 下午的拍攝還沒開始, 眾人一擁而上, 幫忙去分發著。
 




明泱那邊也聽見了動靜。但她下午的戲,忙著在做妝發, 騰不出空出去迎接。
 




宗衍那邊很快也開始忙。
 




下午第一場戲就是他與她。
 




劇組裡的一群人只能自顧自地熱鬧著。
 




沈既年剛到片場這邊, 就聽見了聲音。
 




“宗老師和明老師的cp炒得多火啊!外面一大群人嗑不到,沒想到在我們這給湊上了。”
 




“我看網上傳的有鼻子有眼的,你們說他們會不會是真的呀?”
 




“別說了,我現在只想看他們下午拍的戲。”
 




“嘖嘖嘖,等到時候播出, 這一對Cp肯定又要爆一次。”
 




“當年他們拍第一部的時候就火,這些年每合作一次就要火一次。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副導演跟他說著話,一偏頭就看見了他的側顏。即便是側臉,感覺都是說不出的優越。這樣一位人物,坐在他們之中, 總有一種紆尊降貴的感覺。
 




副導演微頓了下, 才繼續往下說, 講起下一輪投資的事情。
 




沈既年似剛剛回神,等他說罷,略一頷首。
 




“回頭我助理跟你聯繫。”
 




原定的投資金額是夠的, 但耐不住鍾導磨著細節,磨了又磨,大手一揮,想將後期的一些首飾採用更加高貴、價值也同樣昂貴的一批材料來做。
 




成本嘩嘩地往上漲,副導演心都在滴血,只能申請二次投資。
 




——好在,這位出手很大方,真的是鍾導的金主爸爸。
 




聞言,副導演臉上表情有些微的僵滯。雖然仍是陪著笑,卻忍不住想,工作好像也都是您助理那邊在跟進,不知道您老到底為什麼想著待在這。
 




這兒的條件也沒多好吶!
 




等到妝造做完,下午的戲終於開拍。
 




明泱今天的妝造華麗且複雜,做了很久。開拍前,她最後一個出現在片場。
 




她到的時候,宗衍原本在和另一位演員對話,餘光瞥見一道明豔,側眸看過來,怔了一瞬。
 




還被父皇母后寵愛著的長寧公主,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精細,就連額間的紅寶石都是宮中難見的一顆。這個時期的她的明豔,註定驚豔萬千。
 




看見他看過來,明泱朝他揮了揮手。
 




沈既年旁觀著這一幕,依舊風度翩翩。
 




不知情的人,渾然看不出他與任何人有過什麼交集。
 




今天這一場戲,男一號和男二號都會在場。
 




小公主在春闈時結識完男一號,時隔一月,他們又在殿試現場見面。
 




在相處之中,他也為她的才華所折服。卻不曾想,金鑾殿上,他高中探花,她卻遺憾落榜。
 




他關注著她,眼裡全都是她的身影。
 




而世家之子,也就是二號男主,心知肚明地看著這一切。
 




長寧女扮男裝,一路混上了金鑾殿。不管她才華如何,能力如何,坐在龍椅上的那位都不會讓她過。
 




殿試之後,男一號原以為他們不會再見面,只覺遺憾。直到這天,換回了公主裝束的長寧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有如春天裡最盛大的一場春光,乍然出現。
 




她是小公主,卻又不僅是長在深宮之中的女孩。
 




金鑾殿上,她也曾見過屬於她的傲然風光。
 




若不是被父皇認出,後續不可能讓她入朝為官,說不定她也能狀元及第。
 




沈既年在旁看著拍攝。他看著戲裡的長寧,卻又像是在透過長寧看著明泱。
 




她是她世界的主宰,她也有屬於她的驕傲。
 




天才不願俯首入塵埃。
 




長寧是,明泱亦是。
 




長寧從轎子裡鑽出來,雖然穿著一身繁複的宮裙,戴著珍貴華麗的頭面,臉上也帶著笑意,但是藏在最深處的卻是遺憾與落寞。
 




見完面後剛剛回宮,她就撞上了男二號。
 




今天的不少對手戲都是明泱跟宗衍的。
 




其中有一場,是長寧朝著他露出笑靨。
 




——高門公主,世家公子。
 




青梅竹馬,勢均力敵,天生一對。
 




難怪劇組裡的人會那樣說。等到時候播出之後,確實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站這對cp。
 




新入坑的cp粉,加上從前那些舊的,足以掀起一片大勢。
 




但沈既年依舊冷靜。
 




包括之前在網上盛傳的那些Cp緋聞,他看到過,但他都沒有在意。
 




這是在戲裡,揉進了她的一些演繹。但在戲外時,她看著宗衍的眸光澄澈明亮,他知道她沒有動心。
 




而且,當年宗衍原本試圖幫她,但插手到一半,中途退卻。
 




那就等同於是放手。
 




沈既年不以為意。
 




大風呼嘯,吹亂小公主漂亮的裙襬。
 




環佩玎璫,盡態極妍。
 




沈既年看著她,視線跟著她的身影而走。
 




看著看著。
 




忽然間,眸光卻是一頓。
 




風吹過草浪,有如他的眼中此刻微微掀起的波瀾。
 




在那一刻,他很突然地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正好下戲,明泱轉身,恰好對上他此刻的眼神,有些疑惑地微偏了偏頭,像是在問。
 




——他似乎,犯了和宗衍當初同樣的錯誤。
 




他閉了下眼,強行掩下了一切。
 




可是指腹摩挲著,力度卻是越來越重。
 




他想著,她的那一聲“我不試”。
 




她在往前走,會有新的際遇,新的人生,不一定還會想要從前的牽扯,去追求曾經的緣分。
 




他好像將問題想得太簡單。
 




——那麼多的問題,不能直接倒帶重來。
 




重新來過,沒有那麼容易。
 




收工的時候,劇組裡一片忙碌,明泱雖然覺得有些疑惑,但也沒有多想。
 




晚上劇組聚餐的時候,沈既年罕見地沒有出現。
 




這兩天他的身影經常出現在劇組的各個地方,以至於突然間沒出現,明泱還在奇怪。
 




但她希望,他最好是放棄了執拗。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直在思考同一個問題,也一直在往深處去想——
 




當天晚上,沈既年睡得很淺,斷斷續續地做了好幾個夢。
 




有一些夢境不大記得,卻唯有其中一個夢,烙得挺深。
 




他知道,他們之間從一開始地位就不平等。
 




她有求於他,倚靠於他,而他們的資源也不對等。
 




在這場夢裡,她特地從寧城來到北城,給他一張請柬。
 




大紅燙金的請柬被她放在桌上,她輕輕笑:“沈先生,我要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