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心口梅花
平夫人出逃一事,不光彩,卻變成了吳尚書全京追捕賊人,鬧得滿城皆知。
這些日子,城中戒備森嚴,很多人被扣押官府。想來方公子也會躲起來,不想竟是這般大膽,他的人直接出現在街面上,帶著慕蓁熹和吳正珩走進生意紅火的酒樓。
如是慕蓁熹才知,方公子的實力是真的不容小覷,當日所見不過是冰山一角,卻也能迫得吳越甲不能動方公子一根毫毛。便是京中百般盤查,誰能料到所查之人就在陽光之下。
吳正珩被留在房間中,獨慕蓁熹一人去見方公子。
依舊是堵住所有光亮的暗房,唯有一盞油燈亮著,風雲止戴著羽毛面具,“她怎麼樣?”
許是見過了風雲止對平夫人的情深意重,慕蓁熹對風雲止的懼怕也少了兩分。
她走上前,案面上是一張張面具,下面壓著薄薄的皮具,明白了是何物,慕蓁熹打著哆嗦躲開視線,“太醫去瞧了,應該沒有大礙,不過是困之高閣,難以接觸到。”
戴著面具,風雲止的神情皆被擋住,只聽到他問,“吳正珩可知我?”
慕蓁熹搖頭,“只知方公子,未聞風雲止。”
風雲止慢步來到牆角,這場景讓慕蓁熹感到些許熟悉。
那一日也是在房間中,風雲止按著慕蓁熹的頭,要她透過牆壁上的暗眼,看隔壁房間的風月事。
這一次,她看著風雲止貼了牆壁,她也貼了上去。
對面房間中,一名女子領著吳正珩進來,吳正珩衣襟溼了一大片,往屏風後面,也就是暗眼前來。
慕蓁熹立刻收回視線,風雲止喜歡看人隱私的癖好能不能改一改啊!
質問,“你故意找人弄溼他的衣服?”
風雲止緊緊貼著暗眼,完全不曾理會慕蓁熹。
屏風後面,吳正珩赤裸上身,胸口處赫然一片紫色梅花印記,風雲止瞪大了眼睛,呼吸在這一刻凝滯。
吳正珩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快速披上衣襟,警惕著四周,扣好衣服後,大步走向門口,“你們公子呢,把剛剛的姑娘帶哪兒了?”
暗房中,風雲止失魂落魄地,手抓在心口的地方,“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慕蓁熹不明所以,“怎麼?”
她後知後覺,好似今日方公子並不是衝著她來,想要詢問平夫人,而是對著吳正珩,在他身上找尋什麼。
風雲止如發瘋了一般,在房間中亂走亂撞,嘴裡不住嘀咕著什麼。
他如今才知,自己造了什麼孽!
十幾年前,北翊皇宮中的陰差陽錯的春風一度,竟然留下了種子。
是他風雲止與皇后方平的孩子!
“怎麼不早點,十五年了……吳越甲,你好狠……”
對於吳正珩,風雲止不是不知,他對盛京中各大世家都瞭如指掌,更何況是權傾朝野的尚書最針對的孩子。
他知吳越甲喪心病狂地折磨五子吳越甲,曾經還隔岸觀火,譏誚虎毒食子,真是人間最溫情戲碼。
到頭來,吳正珩是他和自己肖想了一輩子的孩子,是他定會捧在手心、將世間最好的東西全都送到他手中的珍寶!
可那些調查來的記錄像刀子一樣插在他的心上,他的女人被吳越甲擄走藏匿幾十載,他的親生骨肉在他毫不知情中,被吳越甲磋磨虐待!
“殺了你……”
風雲止掀翻了案面,人皮面具滾落在慕蓁熹腳邊,她壓抑著驚呼退後。
哆嗦著開口,“你……你怎麼了?雖然吳尚書是吳正珩的父親,但他們父子兩人勢不兩立,吳正珩會很樂意和你一起扳倒吳尚書的。”
風雲止看了過來,慕蓁熹的懼怕十分明顯,但她仍然在強撐著,“我們可以坐下來,針對吳尚書,好好談一談。”
“不……”風雲止搖著頭,他還不敢出現在吳正珩面前。
他虧欠太多太多,怎麼敢見他?
“你走吧。”風雲止話落,房門就開了一道縫隙。
慕蓁熹走出房間,吳正珩就在外間等著,“沒事兒吧?”
她搖著頭,風雲止十分怪異,讓她摸不著頭腦。
“方公子什麼意思?”
慕蓁熹看著吳正珩,他的母親是北翊皇后,方公子能成為他一助力,這些,要不要告訴他?
可是平夫人如今被吳尚書困著,神智如何不知,他的身世,該由她來講嗎?她總覺得,平夫人對吳正珩喊打喊殺,是有隱情的。
慕蓁熹忍耐了許久,西行隊伍快要出發,太醫又來了高閣,在高閣住下,尚書大人每日黑著臉,府內聽不到一絲笑聲。
老夫人親來思咎園中為吳正珩送行,無非是常念家族恩情,在外修身養德之談。
吳正珩一一應下,玄英尋著機會在他身邊大獻殷勤,慕蓁熹和月叢想看一眼退下了。
月叢沉寂了不少,身上的柔和嫻靜褪去,變得如同沉寂井水一般,再難泛起漣漪。
但是開口仍舊不討喜,“喜兒,西行長路漫漫,這可不是爭寵的時機,玄英元英兩位枕邊人皆不帶,反而要帶你一個婢女,不怕有去無回嗎?”
“主子決定的事,如何更改?”
“你且演一演,玄英就會上杆子爬,求著老夫人幫忙,要主子帶了她去。”
慕蓁熹不欲多聊,“你若想去,就向爺提,犯不著使這招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戲碼,我不屑演。”
月從看著慕蓁熹離開,心道到底不一樣了,喜兒如今滿心滿眼的,都是算計和防備了。
這尚書府,可真是大好的養人寶地!
能將知書達理,溫婉大方的大夫人熬成冷心冷情、一心向佛的活寡婦,將滿口仁義禮智、團結互助的公子小姐們,折磨得人人自危、日日唱大戲,更將純真善良的喜兒在無聲無息之中殺死,只留下一堆算計之人。
她又何嘗不是呢?
月叢低頭嘆氣,紫蘇走過來,“好端端的,月叢姐姐怎的嘆氣?”
月叢難得露出笑意,“想禮佛了。”
紫蘇詫異,“啊,月從姐姐之前還道這輩子都不會禮佛呢,受不了香火氣息,不怕身上起疹子了?”
月從但笑不語,心有牽掛,無能為力,只得寄希望於縹緲神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