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5 章 籠中白鳥
洛杉磯時間9月2日,上午。
黑澤陣睡醒的時候整個房間裡都是一片漆黑,過了很久他才從混亂的記憶裡找出現實,想起自己在哪裡。
在美國,在一座小鎮,在診所,在地下室的房間。
他伸出手,記憶裡的劇痛一直蔓延到指尖,但就在他抬手的時候,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昏迷了14個小時。”赤井務武的聲音從黑暗裡傳來,接下來是被打開的燈。
柔和的燈光照亮了這片空間,不至於刺眼,只有落在床邊的銀髮有著微微的反光。
黑澤陣放下手,問:“你在這裡幹什麼?”
赤井務武坐在一旁,桌子上還放著他的手提電腦,他試了一下黑澤陣身上的溫度,說:“怕你出事。藥物反應比預想的要強烈,我會讓他們調整。”
銀髮少年似乎還覺得燈光有點亮,用放下的手臂擋住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他說:“那不是雪莉做的藥吧。”
已經是肯定的語氣。
都到這個時候了,赤井務武也沒有繼續遮掩,回答:“有一部分是。”
兩種藥的成分都很穩定,不會發生相互作用,因此他讓基金會把藥物混合,重新壓制了。也是因為這點,藥片的顏色不太像志保的風格,顯得太淡了點。
“另一部分是什麼?”
“你還在進行臥底工作的時候,就一直有兩個研究所在跟進你的身體狀況,確保你不會出問題。這是另一個研究所做的成果。”
“……”
“你很擅長偽裝,但偽裝不代表沒有問題,你的身體是什麼情況你自己清楚。”
血液檢測只能代表其中一部分,就這一部分已經足夠研究人員緊皺眉頭到處翻書,並且寢食難安。如果不是現階段的治療需要黑澤陣本人醒著,而黑澤陣又是無法忍受被關在什麼地方的人,他們是絕不可能放這個全自動闖禍機(醫療團隊限定.jpg)在小鎮活動的。
赤井務武看黑澤陣不說話了,就要拉他起來,說都這個時候了,吃點東西,志保去做飯了。
黑澤陣沒動,聲音很低地問:“到什麼程度?”
“什麼?”
赤井務武一時間沒聽懂他在問什麼。如果是身體狀況……這種糟糕的程度也根本不需要形容了吧。
在面對赤井務武的時候,黑澤陣的耐心總是要多那麼一點。
他解釋了剛才那句話的含義:“你們想治療到什麼程度?夠用就行了吧。”
……維蘭德,你到底教了juniper什麼啊。
赤井務武又在心裡敲了兩下維蘭德的棺材板,並抨擊了A.u.r.o的教育水平,才放緩語氣,對黑澤陣說:“別再用任務的標準去衡量了。以後也沒有用到你的必要。”
不會再有那種任務,也不需要拼命,既然有足夠的時間,當然是做到儘可能的治療,起碼恢復到普通人的水準。
“既然我已經沒用了,不如當廢棄品處理掉算了。”
黑澤陣從床上坐起來,墨綠色的眼睛在較暗的環境裡好像變得更深。他下床,把散亂的長髮攏在一起,語氣漫不經心地說:
“我本來還能活十年或者二十年,但再這麼折騰下去,怕不是馬上就要死了。”
“……”
赤井務武沒有立刻做出回應。
關於藥物反應,他很清楚,也知道維蘭德的兒子不想繼續忍受這樣的治療了。如今治療的事無關組織
,也沒有揹負,juniper是個喜歡自由的人,他寧願頂著風雪攀上高峰去看最後一瞬的冰海極光,也不想待在漂亮的溫室裡多活幾十年。
juniper、琴酒、黑澤陣,他是這樣的人。又或許從未有人真正瞭解過他,維蘭德也做不到這點。
赤井務武也想不出自己能用什麼理由說服維蘭德的兒子,最後只能嘆氣,說:“體諒一個父親的心情吧,juniper。”
黑澤陣半笑不笑地說:“那你現在應該去找赤井秀一,找秀吉和真純,他們這十幾年都沒怎麼見過你。”
哈。那倒也是。
赤井務武想,所以他從不是合格的父親,對自己的孩子來說是這樣,對維蘭德的兒子來說也是。
黑澤陣捏著頭髮的末端,幾縷銀髮已經纏在了一起,他懶得分開,就……赤井務武看他想拿刀把這截頭髮裁斷的動作,先一步給他遞了一把梳子。
理開可比斬斷費時間多了。
黑澤陣向來是喜歡直接解決問題的。比如頭髮,比如過去,比如……他現在的身體。
不過他還是慢慢把頭髮理開了,然後問:“雪莉做的飯,能吃?”
他怎麼記得小女孩不會做飯。
……
宮野志保當然會做飯。
長期在美國這種鬼地方留學,再加上做實驗的時候經常錯過飯點,她還是掌握了基本能讓自己滿意的廚藝。不過這次是給琴酒做午飯——good,一想到她正在給琴酒做飯,宮野志保就想穿越回一年前嚇死那個怕琴酒怕得要命的自己。
她努力回憶琴酒喜歡什麼口味,得出的結論是沒人知道。琴酒喜歡什麼?槍、子彈、煙、酒和車,甚至爆炸,以及血的味道,宮野志保直到今天才發現,原來琴酒除了陪貝爾摩德共進晚餐,也是需要吃飯的!
好吧,一個(不那麼讓人震驚的)驚天發現。
她做好午飯,把碗端到餐廳迅速放下,吹了吹被燙到的手,看到終於睡醒的黑澤陣從樓梯走上來。
宮野志保立刻跑到黑澤陣面前,喊他:“琴酒!”
黑澤陣直接繞開她走過去,還說:“你已經十九歲了,不是九歲,別跑來跑去的。”
雖然在他看來都差不多。
宮野志保哪能讓他就這麼過去,昨天看琴酒狀態不對她才沒多問,但現在她有問題,有很多很多的問題要問這個人!
她追上去,本想問關於昨天那個女人和維蘭德的事——畢竟赤井務武不說,意思是你想知道就直接問黑澤陣,畢竟這是他們家的內情——但宮野志保說的第一句話還是:“聽說你沒吃藥?哪幾天沒吃?我辛辛苦苦做研究不是讓你把藥扔掉的!”
黑澤陣根本沒回答她的話,而是往廚房去,問:“你做午飯?就你的口味,能吃嗎?我重新做吧。”
宮野志保頓時暴怒!
不好吃的那是藥,不是飯!哪有人非要把藥做得好吃,這人是吃不了苦的小孩子嗎?她做飯還是能吃的!琴酒這人肯定是故意的,她就知道琴酒壞!壞透了!
“琴酒!!!”
“我餓了。”
宮野志保攥緊拳,看向黑澤陣,很想說琴酒你以前也是這樣的嗎,可她仔細一想,琴酒以前還真是這樣的,只不過不是對她,是對組織的Boss……
所以說她現在也算是體驗到組織Boss的待遇了是吧?!(雪莉生氣.jpg)
黑澤陣問東答西,宮野志保就轉向剛關了地
下室門的赤井務武,意思是你到底怎麼跟他相處的。
赤井務武看懂了宮野志保的眼神,遲疑片刻,說:“習慣就好。”
哪有什麼捷徑,也沒有簡便的方法,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會面對一些根本無法解決的問題,就靠嘴硬,以及,微笑面對吧。
宮野志保:……
對不起,赤井先生,是我誤解你了,你為了琴酒實在是付出了太多太多。
黑澤陣當然沒去重新做午飯。
他懶得做,但他對宮野志保做的午飯進行了全方位的挑剔,從午飯挑到了廚師身上,讓兼職廚師的宮野小姐氣得差點沒吃下飯。
於是下午,等老師的助手終於修好車,從荒郊野嶺一路上穿越狼群熊窩鱷魚這種龍潭虎穴,在美洲野牛的圍追堵截下回來接她的時候,宮野志保坐在診所的沙發上,宣佈:
“我要住在這裡。”
反正樓上還有客房,兩個小鎮之間的距離也沒那麼遠,只有一個小時的車程,耽誤不了多少研究的時間。
(老師和助手:你以前可不是這麼說的!你明明說就算遲一秒鐘也是寶貴的時間!宮野,你這是雙標,雙標啊!)
黑澤陣沒發表意見,赤井務武想說什麼但也沒阻止。
於是,宮野志保對助手說你昨晚不是說“很喜歡附近森林和原野的景色,所以在外面開車遛彎才回來晚了,還在夜幕降臨的時候迷戀上了小鎮的夜色”嗎,既然這麼喜歡這裡那你繼續住旅店,開車送我上下班可以吧?
助手:……
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而且他那是在荒郊野外修車並在野生動物的環繞下提心吊膽了整整一晚!在這種地方頻繁來回根本就是要命的事啊!他,他……他為了不暴露自己被前女友甩了過度傷心開車撞樹上的糗事,只能含淚同意了宮野志保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