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7 章 血染的荊棘冠
從長野到東京的新幹線上。
諸伏高明開車到了車站,黑澤陣本以為他會回去,沒想到諸伏高明買了票,和他一起上了新幹線。
從東京到長野一來一回至少要四個小時的路程,而那張車票對應的飛機起飛是在七點鐘,就算送走他直接回長野也要接近中午了。
離開售票窗口,黑澤陣穿著有點大的外衣,盯著諸伏高明看。
諸伏高明解釋說:“我明天休假。”
黑澤陣顯然對這個答案不是很滿意:“我不是在說這個。”
送到車站已經夠顯眼了,一旦他們兩個的身份被聯繫起來,接下來諸伏高明和他的長野也將不得安寧。來殺他的殺手已經造訪了兩輪,就連地下診所的醫生都接到了殺死他的指示,諸伏高明不可能還沒察覺到跟他扯上關係到底有多危險。
就算諸伏高明是不怎麼在意自己安危的那種人,起碼也要為他身邊的家人和朋友考慮吧?
銀髮少年的眼神傳達出某種不滿的訊息,這一般是某種危險的信號,諸伏高明卻沉穩地繼續往月臺走。
轉過轉角,離開寂靜的大廳,他才把車票遞給黑澤陣,說:“買票用的是假身份。”
車票上記錄的是與他們完全無關的身份訊息,想從新幹線的系統裡查到他們兩個幾乎不可能,而且從東京到長野乘坐新幹線只需要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這點時間裡要安插人手截殺他們無異於天方夜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諸伏高明的做法確實算得上週全。
至於一向正直嚴格的諸伏警部哪裡來的渠道、又為什麼這麼熟練……
黑澤陣輕笑一聲:“看來你的地盤也不是那麼平靜。”
諸伏高明沒有否定,只是說:“長野內部出了些問題。”
不管是警署、政府還是其他領域,長野縣就像個四處漏風的篩子,光是黑警走私槍支的案件就夠他們查上幾年的,更不用說其中存在的其他問題了。
在這樣的長野想做什麼自然會受到多方面的掣肘,諸伏高明也非實權派,因此他會認識一些人,知道一些更方便的渠道和行事手段也緣於此。
這本來是不應該承認的事,但他就這麼普通地告訴了黑澤陣。
他們沒再說什麼,就在凌晨上了北陸新幹線的列車。
這個時間的新幹線上沒什麼人。
黑澤陣和諸伏高明上車的時候,車廂裡只零零散散地坐了三分之一。他們兩個的位置是後排車廂的角落,也幾乎沒人會特意來這邊。從這裡能看到整個車廂的情況。
黑澤陣的銀髮被帽子遮得嚴嚴實實,他本人也套著略微偏大的外套,從外表上幾乎看不出他本身的特徵。再加上他平時也不喜歡遮遮掩掩,那些正在找他的人就算看到也不會將他跟“琴酒”聯繫在一起。
少年將自己埋在陰影裡,很長時間沒說話,直到諸伏高明跟長野警署的同事交流完訊息,放下手機,跟他說:“我託朋友在長野縣到山口縣沿線調查了那個旅遊團的蹤跡。從離開長野縣後,就再也沒有他們確切出現的證據,只有旅行社的證詞。”
“所以旅遊團只是個幌子,他們一開始就只是想抵達長野,後面的‘旅程’都是他們刻意製造的假象。”黑澤陣沒什麼表情地接了話。
其實在聽到那個醫生的話時他已經有了推測,只是沒有證據,他也懶得為這種事浪費心力而已。
諸伏高明還是選用了更謹慎的說辭:“暫時還沒有證據,不過旅遊團裡所有人的身份可能都是
假的,他們在長野謀殺了導遊,並用某種方式繼續保持與seven旅行社的聯絡,這樣看來那個旅行社必然隱瞞了什麼,京都府的警察已經介入調查了。”
黑澤陣嗯了一聲,等諸伏高明繼續說,但身邊的男人卻不再說話了。
於是他略帶點疑惑地看過去,發現諸伏高明也在看他,但就是什麼都沒說。黑澤陣問:“你有想問我的事吧?”
不管怎麼看,這件事都跟他脫不了干係,包括為什麼那個旅遊團的人只是看到他就不顧暴露的危險動用激烈的手段來殺他,藥物資料、殺手和差不多的時間——這群人是從東京來的,半個月前黑澤陣和諸伏景光也在東京,很難不想到這兩件事之間本來就存在聯繫。
諸伏高明這麼回答:“從我工作的角度來說,沒有直接向你打探情報的必要。”
黑澤陣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收回視線,冷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冷笑什麼。
等到黎明刺破黑夜的時候,列車緩緩啟動了。
車廂裡依舊沒什麼人,坐在角落裡的少年靠著窗,卻將列車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三三兩兩的乘客們昏昏欲睡,只有這一大一小的組合毫無睡意,也沒有交流的想法。好像完全不熟。
晨曦透過窗簾照進來。
列車經過一片墓地,櫻樹的影子淺淺地投在窗簾上,在車廂連接處的乘務員小聲談論關於那片墓地的事,在她們從諸伏高明身邊經過的時候,一雙墨綠色的警惕眼睛冷冷地從她們身上掃過。
乘務員覺得自己好像被什麼盯上了,轉頭去看的時候卻又什麼都沒看到,只有一股寒意從心頭升起,又消失無蹤。
她們離開後,諸伏高明對黑澤陣說:“你一直這麼警惕?”
黑澤陣收回視線,慢吞吞地回答:“平時也沒這個必要。”
他這不是擔心他還沒到東京,就把蘇格蘭的哥哥給弄沒了嗎,那群人要是真的追殺上來,可不會管跟在他身邊的是什麼人。
諸伏高明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黑澤陣的意思,從喉嚨裡發出的笑聲帶了點無可奈何的味道。
黑澤陣低著頭翻看剛收到的手機訊息,簡單地解釋:“車上有問題,不過不是衝著我們來的。”
剛才那兩個乘務員也有問題,只是不一定知道她們要做什麼而已。黑澤陣作為琴酒的時候根本不關心發生在他身邊的案件,無論大小,畢竟抓住罪犯是警察的工作,他只是在不長眼的人攔路的時候順手給他們一槍。
就算某種意義上幫到了警方,那也只能說明當時到場的那群警察運氣好,跟他想做什麼無關。
黑澤陣看完貝爾摩德給他發的消息,又在心裡罵了一遍CiA的廢物,才抬起頭來,問諸伏高明:“他埋在哪?”
不加指代的“他”,在他們兩個之間,指的只能是一個人。
黑澤陽。
“你知道的那片墓地。”
埋葬了很多殉職警察的那片墓地。
諸伏高明頓了頓,又說,等你下次來,我帶你去給他掃墓。
黑澤陣冷淡地說不用了,我怕有人去挖他的墳。
諸伏高明聽他的語氣不太對,問:“會有?”
“會有,我自己的墳都被人挖過。”黑澤陣說到這裡笑了一下,笑聲裡已經不含多少嘲諷的意味,但如果波本不是“降谷零”,他可以保證這個人不會活到現在。
諸伏高明發覺黑澤陣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太生氣,一時間沒往熟人挖墳的方
面想,畢竟他也不覺得可能會發生這種事……不過他確實關心另一件事。
“他們認為你死了?”
“我倒是希望那時候我已經死了。”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活著,牽動一堆人的視線,成為被覬覦的目標和被忌憚的對象,還不知道自己的身體被烏丸做過什麼手腳。
雪莉倒是幫他做過檢查,但並沒能得出什麼結果——並不是因為他的身體很正常,恰恰相反,因為不正常的地方太多了,雪莉根本判斷不出來哪些是原本就有的,哪些是忽然出現的,到最後小女孩氣憤地把他趕了出去,說不準再用亂七八糟的藥物了。
他答應了,但完全沒往心裡記。小女孩就是小女孩,就算是朋友家的小女孩,他也沒有真聽她話的必要。
他忽然問:“你弟弟跟你說過組織的事嗎?”
諸伏高明回答:“說了一些,不多。”
準確來說是重要的情報什麼都沒說,即使面對自己的哥哥,諸伏景光也足夠謹慎,不管是為了自己、哥哥還是其它人的安全,這些都不是可以直接告知的東西。
黑澤陣卻不這麼想了,畢竟那群人都已經到了長野,接下來無論諸伏景光願不願意,長野都會成為新的戰場,還不如跟諸伏高明說兩句……但這是公安要考慮的問題,不是他的。
他用很短的時間整理了思緒,然後說:“名為烏丸集團的組織在進行長生不老的研究,前段時間你弟弟和降谷先生就在為這個組織的事奔波,不過合作方里有些廢物讓某些本該被銷燬的資料洩露了出去,那剛好也是一些醫學資料。CiA的那群廢物……”
黑澤陣說到這裡,還是不免帶了點個人情緒,當初伊森·本堂和本堂瑛海的事就讓他夠疑惑的了,父親在組織裡臥底,還要把女兒也送來,真就不怕暴露嗎?天下怎麼會有這麼蠢的……(看向波本和蘇格蘭)(沉默)算了,有時候也會有部門之間沒有溝通好而出現的意外。
“公司是指CiA?”諸伏高明聽懂了這個很老的代稱,“他們為什麼要跟日本人做交易?”
按理來說美國軍方或者一些其它勢力更想要這份資料——如果它真的跟長生不老有關的話。專門來日本做交易,屬實有些不合常理。
黑澤陣嗤笑:“那要看你弟弟和他的zero做了什麼,這份資料一定是從日本境內拿的,現在他們跑不出去,只能跟其他人做交易,而且……對方也未必就是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