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行舟 作品

第 212 章 血染的荊棘冠


諸伏景光:……

其實他本來準備了很多要說的話,可是哥哥到他面前的時候,他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已經八年、有八年沒有跟兄長這樣面對面地見過了,現在哥哥變得更成熟了,他卻變得更小了,就像他還在讀高中的時候一樣——那時候哥哥剛畢業,成為警察,兄弟兩個很少見面,感情卻依舊深厚。

諸伏高明意識到諸伏景光一直在看他,就把刻意避開的視線放回來,跟諸伏景光對視。

看得出來這個男人正在考慮某些事,而且他一向是個考慮周到的人。

而且,以那張跟失去蹤跡多年的弟弟幾乎完全一樣的臉,他也猜到了眼前少年的身份,那就是——

“啊!你是那個黑澤同學(諸伏景光)!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網球天才、全東京網球部的「影子部長」對吧!”一個高中生認出了他,表情瞬間就變得激動起來,還擔心地問他的腿有沒有事。

諸伏景光:“……”

諸伏高明:“……”

他認為他應該不至於認錯,畢竟他家裡沒有跟景光長相相似的親戚,更不用說像到這種程度的了;他看到的不是成年景光,而是高中生模樣的少年,這個也很好理解,比如說剛才在那裡跟他打招呼的工藤前段時間來的時候還是個小學生,這種情況諸伏高明已經接受了。

但“很有名的網球天才”、“好像在高中生裡很活躍的少年”這點,好像還是有點哪裡不對……

他看著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張了張嘴,一邊是哥哥,一邊是好像很崇拜他的小孩,他現在應該說什麼呢?其實我是一名剛剛結束臥底工作的警察,只是看起來像高中生而已,實質上我身體雖然變小,頭腦還是跟以前一樣靈活……

他艱難地說:“對,是我,我就是那個黑澤……景光。我的腿沒事,再過兩個月就能好了,不會影響活動。”

黑澤景光。諸伏景光平時並不介意任何人這麼稱呼自己,這是他用了接近四年的名字,他曾經真真切切地用這個名字上學,跟其他“同齡人”交際,並認為這就是自己的名字。即使找回了記憶,他也沒有將這個身份註銷,他依舊可以在自己的名字上冠以

黑澤的姓氏。

但不應該是在他跟多年沒見的哥哥久別重逢的時候忽然來這麼一句自我介紹,就算他哥再聰明,也不免會多想一些東西的吧?!

另外一個跟著服部平次來的高中生也激動起來:“原來是你啊!我國中時是網球部的,當時還跟你比過賽,結果完全不是你的對手——哈哈,那時候我可是國三,你國一,雖然你可能已經忘了……”

諸伏景光確實不記得,他在第二個初中時代跟不少人打過網球,不可能每個人都記得,而且他一點印象都沒有,只能說明這個同學的水平應該是真的很菜。嗯,記不住的理由沒必要說出來。

他剛想道歉,就聽到黑澤陣說:“是十月份的交流賽,你來自泉北中,叫做宇佐美對吧?”

那個學生驚喜地說:“你記得呀?你是黑澤同學的弟弟吧?我記得你也很會打網球……”

“去看過那場比賽。”黑澤陣鎮定地說,並順便打斷了自己的人物介紹。他現在不需要任何人物介紹,謝謝。

諸伏景光拽了拽黑澤陣的衣服:你當時不是說沒空去嗎?我想起來了,那時候你跟我說你在法國沒時間回來。

黑澤陣:……

黑澤陣沒理他。

諸伏高明就在這個時候說話了:“看來這位……黑澤君很有名,是我孤陋寡聞了。”

諸伏景光:“………………”

高中生看到諸伏景光沉默,還以為是他不好意思說,就熱心地向諸伏高明介紹,說這是真行寺中學的網球部長,從國中一年級開始就打遍天下無敵手,一度統治了東京乃至全日本的國中網球界,從未有過敗績,直到他升入高中,因為網球對他來說太簡單了,就暫時退出了網球部,等待有追上他背影的人來挑戰他……

諸伏景光:?

前半段確實是真的,後半段聽起來怎麼哪裡不對勁?他沒繼續加入網球部只是因為轉學,又恢復了記憶……而且他根本沒說過那種話吧?!

“而且我聽說前段時間有位網球界的黑馬王子跟他雨夜在東京塔下約戰,結果黑澤同學(諸伏景光)贏了,兩人卻被墜落的鋼筋砸中,黑澤同學的腿出現了一些意外,暫時沒法活動。跟他約戰東京塔的是個金髮的外國人,黑澤同學深深感受到國內網球整體水平的低下,決定指點整個東京的網球部,幫他們重新制定訓練計劃,從此他成為了東京網球部的「影子部長」。”

諸伏景光:??

他是應那群小孩的請求幫他們重新制定了訓練計劃,但他只給了夏目啊?而且夏目手裡的網球部還有不少是他當部長時期就有的熟人,他了解那群人,才能放心地制定計劃,也就是把原來的訓練計劃隨便改了改而已啊?

他緩緩看向那個學生,對方收到他鼓勵的目光,繼續說:“我還聽說,黑澤同學為了磨練自己,經常一個人拿著網球拍在深夜的古橋町夜巡,給予犯罪份子正義的制裁,被稱為假面騎士sh……哎?哎?叫我嗎?”

高中生還沒說完,就聽到背後有人在叫他,原來是合宿的老師找不到他們的人,來到山下,發現他們竟然被捲進了案件。老師雖然已經習慣了,卻還是無奈嘆氣,現在已經快要到晚飯時間了,她來把學生們都找回去。

她還看到了另外幾個學生,說大阪那邊來的老師估計待會也要找人了,建議他們先回去,然後就聽到工藤新一和服部平次異口同聲地說:

“老師!我正在調查案件……”

“沒事的沒事的,我在查案啦,我

們老師會理解的!”

老師:……

習慣了,
習慣了,哎,習慣就好,偵探就是這樣的,更何況是兩個經常被放在一起比較的偵探。

那邊的老師和同學們正在就“什麼時候回去”的問題討價還價,這邊的諸伏景光和諸伏高明面面相覷,黑澤陣就倚在旁邊的樹上,假裝自己只是一個銀色的小蘑菇。

沒錯,他就是負責推輪椅的護工而已。

長野的風靜悄悄的,就連樹葉都沒有一絲搖晃,諸伏家兄弟兩個一個站著一個坐著,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好像一幅靜止的畫。

負責做記錄的年輕小警察來找諸伏高明,看到這兩個人正在對話,就在旁邊等了等;可諸伏景光原本要說的話早就嚥了回去,他甚至都忘了自己剛才想說什麼,只剩下難以平復的、自己都說不清楚的情緒在心頭激盪。

諸伏景光想,總不能就呆在這裡什麼都不說吧。

“你好,諸伏警官。”

他以為自己說出來的話會磕磕絆絆,又或者根本說不出來,可實際上他的聲音很穩,說的話也很流暢,就像他多年來做臥底工作時候那樣,無論什麼時刻都不會露出破綻。

於是諸伏高明也跟他打招呼,兩個人都很平靜,就好像完全不認識彼此,在午後的郊區街道上遇見,彼此陌生,然後擦肩而過,不在對方的生命裡留下此刻的任何一分痕跡。

但他終歸已經不是臥底,組織也從這片土地的歷史上抹去,這段時間他親手將那些資料上的名字一個個劃去,找不到的就拿自己做誘餌,反正只要是對長生不老有些期待的、對公安憎恨的、對組織的Boss波本先生還有些期望的,他都可以利用,都能找到致命的破綻。

他曾經身處那片黑暗,也對那些人足夠了解。

現在那些名字已經所剩無幾,他的身邊縱然還有些許危險,不能將自己和哥哥的關係直接公之於眾,可只是在這裡見面,哥哥不會介意,而且——而且他真的已經等了太久太久,久到他每次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在夢裡見過哥哥了,然後發現那確實只是在夢裡。

“去年也來長野參加過比賽,完全沒遇到什麼意外,那時候還有同學跟我說長野的治安比東京好很多呢。”

“……”

“那我就不打擾了,諸伏警官還要調查案件,再拖下去就來不及回家吃晚飯了。”

他從容跟兄長告別,就像仍在臥底時期想過的、執行任務期間意外遇到兄長該怎麼做,當然現在已經不是那種時候了,他會回家等兄長,兄長也知道他有話要說,今晚——再等幾個小時,總能見到、總能把這八年來的一切都說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