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鶴鳴於日落時分
“我接受了你的規則,那你也要接受我的規則。”
赤井秀一從酒吧的一片狼藉裡找到他的煙,沒找到打火機,乾脆用地上的火柴點燃了。
他看著煙被灌進來的風吹散,酒吧的玻璃門吱呀吱呀地晃動,終於開口:“我不會乘人之危,等你完全恢復再打。我說的是成年的那個你。這是我的規則。”
黑澤陣用很低的聲音問他:“我現在的模樣就這麼讓你看不起嗎,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重新走回黑澤陣身邊,蹲下來,再次伸出手:“我承認你的實力,剛才繼續打下去的話我也會死。但如果我認輸,你更不會高興吧。”
“那我剛才就殺了你。”
“所以,改日再戰、改日再戰。我們回去吧,親愛的宿敵先生。”
“……”
黑澤陣打開他的手,自己站了起來。赤井秀一也沒表示什麼,到處看看,問他這裡有沒有備用的衣服。
看得出來這是用來接頭的酒吧,或許是組織的產業,那應該有放點東西吧。他們兩個要是就這麼回去,少不了被母親妹妹還有蘇格蘭輪流教訓一遍。說不定還有波本先生。
黑澤陣往已經被砸得亂七八糟的據點裡看了看,回答:“吧檯下面有個暗門,通往下層的休息室。該有的東西大概都有。”
他們不得不把擋住暗門的東西搬開。
兩個人順著摺疊樓梯往下走,樓梯通往關著燈的休息室。黑澤陣打開休息室的燈,說酒吧的事會有人管,實在不行就叫某個公安警察過來,赤井秀一說還是算了。
至於為什麼休息室裡還有適合十來歲少年的衣服,那就得問把兒子叫來的赤井務武先生了,呵。
黑澤陣看著休息室裡剛被按滅不久的菸頭,把東西扔回去,轉身去找藥。
赤井秀一對這裡不熟,看著他的動作問了句:
“是他?”
“是他。”
黑澤陣言簡意賅地回答。
是,就是那個所謂前代黑麥威士忌,目前用著黑澤陽身份的人。想想也是,如果不是自己人,黑澤陣在看到對方之後不可能誰都不告訴,反而會想方設法去調查吧。
但黑澤陣提起那個人來的時候,語氣裡的冷淡疏離甚至不滿卻不是假的。
問一下沒什麼吧?
赤井秀一斟酌了一會兒,還是問黑澤陣:“所以他和你到底是什麼關係?”
銀髮少年剛把醫藥箱找出來,要去拿櫃子裡的東西,聽到這話就不動了。
赤井秀一知道自己問到某些不能問的東西了,就很快地收回了剛才的問題:“不能說就……”
黑澤陣卻一邊繼續找東西,一邊回答:“他救了我。”
那為什麼……
赤井秀一還沒問,黑澤陣就平淡重複了一遍,然後說完了整句話:“他救了我,讓我看著我的所有家人去死;我很感謝他,也恨他。”
從那一年開始,我的家人就只剩下你了。
……
凌晨一點。
公安沒能抓到赤井秀一說的人,
或許那個前代黑麥已經混在離開商場的人群裡離開了。他們來得太晚,畢竟事情就發生在那麼短短的幾分鐘裡。
黑澤陣和赤井秀一從沒有關閉的員工通道走出商場的大門,就看到倚在門邊不知道等了多久的諸伏景光。
黑髮的高中生少年看著月光,放下手機,走到他們面前,認真地看了一會兒。
沒人說話。
直到赤井秀一準備打破沉默的時候,諸伏景光卻笑起來,說:“對不起,萊伊,我家的孩子給你添麻煩了。”
黑澤陣:“……”
這時候反駁的話諸伏景光肯定會生氣,算了,就由他這麼說吧。
赤井秀一用那樣的眼神看著黑澤陣,好像在說你也有今天,黑澤陣同樣嘲諷地看回去,你們赤井家的關係也就那樣吧,全家到現在還沒能團聚一下。
諸伏景光擋在他們兩個之間,對黑澤陣說,小陣,我揹你回去吧。
黑澤陣:……行。
於是赤井秀一就看著蘇格蘭揹走了琴酒,“兄弟”兩個在夜色裡遠去,他不由得再點了根菸。
人活久了什麼都能見到,是吧。
他也邁開腳步往回走。
一群人前後回到酒店,只有依舊在忙碌的降谷先生沒空過來,赤井瑪麗沒睡,特地看著他們回來,搖了搖頭。
黑澤陣差點就在路上睡著了。
回到酒店後,他問諸伏景光,說我還以為你會生氣,畢竟剛回來就跑出去打架了。
諸伏景光正在喂貓,兩隻貓非要往黑澤陣的方向湊,飯都不想吃,被諸伏景光一手一隻拎了起來,嚴肅地問它們到底要飯還是要被黑澤丟出去。
他把兩隻小貓放下,回答:“你忘了嗎?你以前一直是這樣,偶爾回來,有時候是完好的,有時候是受傷的。今天你只是去跟萊伊打架,又不會死人,我那麼擔心做什麼?”
不是未知的危險,不是強大的敵人,那倆人頂多把自己送去醫院,諸伏景光從來沒想過要管那麼寬。
黑澤陣本來打算再去洗個澡,現在他回來,挨個戳了戳貓的腦袋,問:“萬一他殺了我,或者我殺了他呢?”
諸伏景光想了想,回答:“那我就為你報仇,或者你打電話叫我來幫忙處理屍體吧。公安警察在日本要毀屍滅跡並不難。”
“……這樣好嗎?”
“偶爾做點不合法的事也是公安警察的工作,他是fBi,辭職之前就做好被針對的準備吧。”
“我看他很快就會辭職了。”
黑澤陣站起來,兩隻貓爬到他身上,他嫌棄地抖了抖手臂,沒抖下來,最終決定帶著貓去洗澡。
諸伏景光說它們兩個很擔心你,才會粘著你的。
黑澤陣說你還能聽懂貓的語言啊,當時應該讓你去那個動物園看看的。
諸伏景光看著往浴室走的黑澤陣,像是在自言自語地說:“聽懂怎麼可能啊……但有時候就算不說,也能理解意思吧。”
畢竟你總是什麼都不說。我習慣了。
當晚,酒店明明還有空房間,但諸伏景光卻要跟黑澤陣一起睡,理由是不想第二天醒來就找不到人。
黑澤陣看了他半天,說你又不是剛失憶那會兒非要我陪著睡,但諸伏景光就用霧藍色的眼睛盯著他看,最後黑澤陣只能同意……反正貓也一起睡了。
總覺得蘇格蘭越來越黏人了,黑澤陣想,
難道他的真實性格就是這樣的?畢竟按諸伏景光的說法,蘇格蘭不等於他的全部,所以他本人其實就是這樣的吧。
(降谷零:……就算你寵他,也沒必要他說什麼話都信吧。)
“黑澤。(筆趣。閣小說)[(.co)(com)”
“怎麼了?”
“如果我死在哪裡,你會為我報仇嗎?”
“會。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那真是太好了。”
“但我不會讓你死在我之前。睡吧。”
黑澤陣閉上眼睛,那個寒冬在他的記憶裡重現。沒有那麼冷,只是在他的記憶裡冷得刺骨。有聲音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他聽不清,但知道他們在喊什麼。
他們在喊他的名字,juniper。
他想過去,眼前是漆黑的深淵,就算這樣也無所謂,只是有人拉住了他,說:維蘭德委託我做一件事,那就是無論如何也讓你活下去。你是他們最後的希望。
然後,意識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
黑澤陣睡到了下午。
兩隻貓在房間裡跑來跑去,把窗簾拉開了。一道耀眼的光帶在眼前晃來晃去,惱人的光將黑澤陣從難得的沉睡裡喚醒,他遮住陽光,轉身看去,發現諸伏景光還沒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