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滿月於黑潮之下
“無聊。”
“哎呀哎呀,原諒那位先生吧,老人家的樂趣本來就不多,我剛聽說那部電影的時候還以為是他老人家閒著沒事拍的呢。”
穿著禮服的金髮男人攤開手,一副都這樣了你就讓讓他吧的表情,走在幽暗的地下長廊裡。
靴子踩在厚實的地毯上,悄無聲息。
走在他旁邊的銀髮少年正在看牆壁上掛著的幾幅油畫:西格魯德(sigurd)斬殺惡龍,將惡龍的心臟吞食,傷痕累累的英雄渾身浴血,流星劃過星
河燦爛的夜空,聖劍古拉姆下是龍依舊在流血的屍骨。
這條長廊裡充滿北歐神話相關的元素,包括從進入一開始就出現在兩側牆壁上的掛畫,這些油畫以錯亂的順序描繪了某個古老的故事,色調昏暗陳舊就像教堂裡褪色多年的老壁畫。
代號為蜘蛛(spider)的Ani結社成員看得出來,比起對即將加入的組織,他的新同事顯然對這些裝飾更感興趣。
不過他的目光剛落到新同事身上,銀髮少年就轉過頭來,墨綠色的眼睛裡閃過幾分警惕。
真敏銳啊,蜘蛛想。但從對方的經歷來看,沒有這份警覺性也活不到今天。
“你對這個感興趣?”
金髮男人,也就是蜘蛛問。
“《沃爾松格薩迦》(volsungasaga)。”
銀髮少年輕聲說。
他的目光在奧丁用岡格尼爾擊碎格拉姆的畫面上停留了幾秒,但很快就挪開了。
“這是那位先生的佈置,”蜘蛛聳聳肩,“我還沒告訴你吧?我們組織的最終目的是尋找能讓人長生不老的某塊寶石,那位先生相信世界各地的神話有共通之處,法夫納(fafnir)的心臟讓西格魯德打破了人的門檻,西格魯德死後法夫納的心臟依舊存在,龍的血液被封印在了某塊寶石中,得到它的人就能獲得永生。”
銀髮少年的腳步停住了。
黑澤陣,代號夜鶯(請勿在非必要場合使用這個代號,不然可能會有生命危險)、Ani結社新來的臥底打量著這個代號為蜘蛛的年輕男人,微微挑眉:
“你相信?”
蜘蛛張開手臂,金髮晃動間左眼的蜘蛛紋身露出了一瞬間,他向少年行了個誇張的禮,然後笑道:
“當然不。”
他開始覺得新同事很對口味了。
雖然不愛說話,也是冷冰冰的模樣,但不管怎麼看都是個正常人,也是個很好的觀眾,表面身份為世界著名幻術師的蜘蛛最喜歡的相處對象就是“觀眾”。
“沒錯、沒錯,用北歐神話的屠龍傳說來找以希臘神話命名的潘多拉簡直是在開玩笑,那位先生總是在做些沒有意義的事,就算找到潘多拉又能怎麼樣?他還有機會等到下一次彗星降臨地球嗎?”
蜘蛛以抱怨的語氣說著關於Ani結社的秘密,不經意間好像透露了某些不該說的東西。
但黑澤陣只是往他那邊看了一眼,語氣沒什麼變化地說:
“試探的話題就免了。”
“哎呀。”
蜘蛛收起了剛才那副表情,放慢腳步等一直慢悠悠走著的銀髮少年跟上來,才繼續往前。
長廊重新變得寂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蜘蛛有點不甘心地問:“我的演技有這麼差?”
黑澤陣依舊在看牆壁上的畫,這裡有幾幅畫的位置變成了空白,不過牆面上有子彈穿過的痕跡,八成是發生過什麼在這種組織裡很常見的事。
他平淡地回答:“沒有,只是我習慣了。”
蜘蛛瞭然:“他們這麼對你?”
“你知道什麼?”
“結社當然調查過你的背景,我聽說的版本是……你來自叫做‘藍花詩人’的殺手組織,五年前你們組織的前代首領被殺,你身為前代培養的人被新首領忌憚,時刻處在被監視的環境下,他們從不信任你。”
“還有其他版本?”
“有,比如你就是首領‘諾瓦利斯’的兒子,你們組織內部
分裂,
殺死你父親的是組織的一位元老,你被囚禁了幾年,逃出來後一直在各種組織間輾轉,尋找仇人的下落,而最近你得到的線索是他就在東京。”
蜘蛛說這些的時候一直在光明正大地注意新同事的表情,反正這位新同事也習慣了被試探的情況,不過他發現銀髮少年輕輕哼了一聲,好像對這些情報並不在意。
黑澤陣把手插在休閒外套的口袋裡,說實話沒穿風衣他還真的有點不習慣,但他確實不想在跟一群非法組織成員見面的時候被人衝上來就說“你就是名偵探siLver吧”……
他心情複雜地說了句:“他不是我父親。”
因為那是我自己!
所以在六年前那件事自後普羅塞克那個蠢貨又幹了什麼,為什麼那個不存在的殺手組織的故事還進一步升級了?!
還有,五年前這個殺手組織銷聲匿跡?沒記錯的話那正好是普羅塞克的行蹤暴露,組織派人二次追殺的時候吧?!
不過在蜘蛛聽來,這話相當於某種程度上的默認,畢竟“夜鶯”顯然知道這個組織,而且聽到“諾瓦利斯”這個名字的時候,表情還有輕微的變化。
黑澤陣說:“既然‘知道’我的來歷,你們還敢邀請我加入你們的組織啊。”
蜘蛛張開手臂,燦爛的笑意在他嘴角綻開:“每個人加入結社都有自己的目的,你利用結社,結社也利用你——以及,再次歡迎你的到來,夜鶯。”
長廊已經到了盡頭。
推開沉重的門,耀眼的光讓人在短時間內失去視覺,而就在這個停頓的瞬間,槍聲忽然響起!
有子彈往門口飛來!
黑澤陣本來想扯蜘蛛先生擋一下槍的,想了想還是算了,畢竟短期臥底的工作容易被識破,沒必要欺負同事,就沒動。
子彈擦著他的臉過去,甚至沒打斷一根頭髮,銀髮少年也冷靜地站在那裡,跟開槍的人對視。
“不錯嘛。”
開槍的是個紅髮、臉被隱藏在斗篷裡的女人,她笑吟吟地把槍收起來,如此評價道。
跟在黑澤陣後面的金髮男人也就是蜘蛛捂著額頭,嘆氣:“對小孩子這樣就太過分了,紅隼。”
紅髮女人滿不在乎地回答:“我看他也不會生氣嘛。而且別把他當普通孩子來看比較好哦?這可是那位先生‘啪’的一下就敲定了代號的人,就跟那位‘烏鴉’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