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滿月於黑潮之下
幾個小時前,黑澤陣用倒黴狙擊手的手機給那段通訊背後的人發了條消息,只有一句話:給我個解釋。
不管接到消息的人是誰,這句話最後都會被放到Ani結社足夠有地位的人手裡,黑澤陣對此再清楚不過;所以他悠閒地洗了個澡,吃完飯,坐在老式搖椅上看了半天的書,直到難得讓整個人都放鬆下來,才有心思去看對方給自己回覆的消息。
Ani結社的反應很快,或許是因為“結社機密洩露”這件事的等級足夠高。
總之,黑澤陣拿到他們的回覆,先是耐著性子看完了一通日本人喜歡的書信禮節,又快速瀏覽了十幾行措辭誠懇的道歉說明,接下來是充滿英倫氣息的天氣問候和富有哲理的文藝思考,看到最後,黑澤陣才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就一句:
「黑澤先生,或許我們還可以談談。」
其實後面還有一堆禮節用語,黑澤陣冷漠地太長不看,並轉發給了黎明時分也還沒睡的烏鴉先生黑羽盜一。
不一會兒,黑羽盜一就看完了這堆沒用的東西,充分理解黑澤陣的心情,並給了他回覆:
「也許,這跟他們能打聽到的“黑澤陣”的情報有關?」
「什麼意思?」
黑澤陣並不覺得那個不管怎麼看都是動物園的組織能查到二十年前的“黑澤陣”,可現在的“黑澤陣”就是一個樂於助人的普通市民,除開可能看了幾頁劇本外沒什麼值得注意的吧。
真要調查的話,來東京之前他住在鄉下,或者乾脆就是來歷不明的人,海洋館那件事發生的時候他在打網球,無論怎麼看都平平無奇。
黑羽盜一:「你真想知道?」
黑澤陣:「……」
不,看到這行字的時候,他忽然就不是那麼想知道了。
但黑澤陣還沒來得及拒絕,黑羽盜一就用他練習魔術四十年的手速發來了一大串文字:
「關於這位名字叫做黑澤陣的學生,除了特別喜歡文學、有個詩人的身份外,幾乎沒有什麼有價值的訊息,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他有位全國網球大賽冠軍的兄長。」
「但是,在從其他渠道獲得的情報裡,“黑澤陣”還有另一重身份:東京的幽靈、漆黑的惡魔,制裁一切的審判之銀——少年偵探no.73,siLver。他似乎在有目的性地驅逐東京的罪犯,暫時無法確定其背後是否有指使者的存在。」
「據與他交過手的相關人員給出的消息,這位“審判之銀”的身手比起“偵探”更像“同行”,具體情報仍待確認。」
「……」
「……所以,我們推測他是一位偽裝成偵探的德國殺手!他很有可能屬於五年前就銷聲匿跡的殺手組織“藍花詩人”,那個組織裡出來的人都帶點文藝調。而他此行的目的,很有可能是為了給相傳已死的“藍花詩人”組織的首領報仇。」
黑羽盜一將整理好的地下情報網的資料發給黑澤陣,卻發現對面的人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回覆,直到他打了問號出去,黑澤陣才不情不願地回覆了一個省略號。
於是黑羽盜一就說,審判之銀這個稱號也挺不錯,不是嗎?至少到現在為止都沒有人發覺你的真實身份。
黑澤陣說那個不重要。
的確,雖然“琴酒”在組織裡算某種意義上的明星,但離開烏丸集團的範圍,其他人未必就會對銀髮綠眼的特徵如此敏感,更何況黑澤陣還是個“小孩子”。
所以,讓他沉默的不是這個,而是——
黑羽盜一明白過來,問,難道你真的跟那個叫“藍花詩人”的組織有關係?
黑澤陣繼續沉默。
黑羽盜一:「“藍花詩人”這個組織已經存在了至少二十年,他們僅在歐洲境內活動,其成員在表面大多從事詩人、文學家、畫家等文藝相關工作。六年前,疑似他們首領的偵探“諾瓦利斯(novalis)”在德國特里爾的一次偵探聚會里現身,暗殺了聚會的主辦人,隨後消失無蹤……」
黑澤陣:「是我。」
黑羽盜一:「……」
好,現在他理解小夜鶯的沉默了。
這些90%都是胡亂揣測的地下情報向來當不了真,黑羽盜一自己都沒打算信,本想當個笑料發給老朋友看,卻沒想到真有人歪打正著把真相編了進去。
月光被窗戶隔成四個方塊,落到躺在舊搖椅裡的銀髮少年身上,也落到他腿上放著的《石榴之家》(*奧斯卡·王爾德的童話集)上。
攤開的書頁上有隨手寫下的文字,但潦草到除了本人誰也看不懂的程度。
銀髮少年盯著屏幕上的那幾行字,表情變得越來越冷漠。兩隻貓順著搖椅爬上他的肩膀,蹭了蹭他的臉,被一雙有力的手拎了下來。但兩隻小貓剛落地就跳回來,在銀髮少年手邊團成毛茸茸的兩團,好奇地盯著房間裡唯一發光的事物。
黑澤陣:「德國根本沒有叫“藍花詩人”的組織,這個身份我只用過三次。以及,宴會的主辦方也不是我殺的。」
黑羽盜一:「那關於這個組織的傳聞是怎麼來的?」
好問題。
普羅塞克(prosecco),你說這些傳聞是哪裡來的?
黑澤陣換了個姿勢,合上書,放回書架,把兩隻鬧騰的貓放在腿上,威脅它們不準打架,然後給烏鴉講了他多年不曾提起的往事。
黑澤陣:「我第一次用這個身份的時候,是在帶烏丸集團的某個新人做任務,他代號普羅塞克,是個腦子很快的話劇演員,想象力也很豐富。任務後他問我是不是真的有這個組織,我說“你希望有它就會有”,於是他學會了給自己偽造各種各樣的身份……全都是這個組織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