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塵埃落定
季言秋忍不住在心中罵了一句國粹:“這不就是棺材嗎?”
此時地板傾斜的角度已經達到極限,再偏轉一些整艘船都將徹底翻倒!季言秋在周圍的牆壁上試圖找尋著力點,眼睛還沒來得及適應黑暗,就看到方才狠狠撞到了背部的木偶少年手指用力嵌入木質地板的縫隙,以極快的速度朝著鐵盒爬去!
還有哪個地方有著力點……季言秋焦急地環顧一週,終於在角落的位置發現了一條懸掛於承重柱上的麻繩,在手上纏了三圈後動作生疏地向著房間正中央爬去。
匹諾曹比他先行一步到達盒子,少年抓住金屬卡扣,猛得將蓋子向上一掀,露出了下方緊閉著雙眼的男人。
“……父親。”木質的胸膛猛烈起伏著,匹諾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想要輕拍父親的肩膀,卻發現自己的手指在方才的攀爬中被磨損得厲害,趕緊又縮成了拳頭,將慘不忍睹的手指藏起。
缺乏運動的作家先生氣喘吁吁地扒住了鐵盒的一角,望向了匹諾曹:“現在要怎
麼做?你該怎麼回去?”
方才兩次爆炸不僅僅讓船失去了平衡[(.co)(com),
也同樣炸燬了船壁——位於底層的他們能夠清楚地聽到海水瘋狂倒灌的聲音,如同這艘船在沉沒之前最後的哀鳴。
不遠處,隨著木桶滾動而脫落下來被浸泡於酒液中的炸藥依舊閃爍著危險的紅光,上面的數字面板已經來到了最後的數字。
但這些對超越者來說都並非無法解決,而哪怕是季言秋都擁有著極強的自保能力,只要卡洛.科洛迪能夠重新收回自己的異能,這起事件就可以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於東方人焦急的注視之下,木偶少年抬起頭,僵硬地扯出了一個名為悲傷的笑。
“抱歉,我以為……”那雙塑料的褐色眼睛裡流露出真實的茫然,“我以為只要找到父親就可以結束了。”
但看來,他那僥倖的猜測是錯誤的。
他太天真了,懷抱著那點微弱的希望,幻想著事情可以走向最美好的結局,可真正的來到了這裡後他才發現,有些東西永遠無法避免。
得到什麼,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什麼意思?”季言秋敏銳地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剛要伸出手去抓住匹諾曹的手腕,便瞳孔一縮,看到了那悄無聲息已經在木偶的手指尖燃起的黑紅色火焰,跳躍著攀爬而上。
“我要死了。”木偶低聲道。
一海相隔的羅馬,會議廳裡,蒙著眼的“苦修士”長長嘆出了一口氣,在身旁柯南.道爾疑惑的目光中輕聲念道:“要結束了。”
昏暗的船艙中,那黑紅色的火焰是唯一的光源,一點一點的蠶食著木偶的身體,將木偶師細心雕刻出來的手臂燒成醜陋的木炭,將靈活的關節變成一地灰燼。
季言秋抓住鐵盒邊緣的手在顫抖,彷彿連呼吸都在這一刻被迫停止。木偶小聲抽泣起來,被人類定義為虛假的眼睛裡溢出了真實的淚水。
“問罪後的火焰不能熄滅,它會一直燃燒,直到將我燒成灰燼。”
“只有完全將【謝瑞特】抹消……完全將獨立的我抹消掉……【匹諾曹】才能重新變回沒有獨立人格的異能力。”
喧鬧的會議廳中,但丁.阿利吉耶里正在低聲宣判著木偶最後的命運。
謊言是第一罪;殺戮是第二罪;引起紛爭是第三罪。
“來自地獄的火焰會燒盡應受審判之人身上的罪孽,留下聖潔的靈魂飛往極樂鄉。”
火焰已經爬上了木偶的軀體,在燃燒到空他空如也的胸腔時,木偶抬起了那雙正在流淚的眼睛,向著身前的人類祈求道:“請你,用言靈將我徹底抹消。”
“滴、滴。”炸藥的倒計時逐漸變得急促,如同催命的音符。船艙上方傳來了紅髮少女焦急的吶喊:
“莎士比亞,船要沉了——”
船體被海水擠壓,發出了刺耳的吱呀聲,彷彿下一秒便會徹底散架。同僚們的呼喚聲從上方傳來,明明只相隔一層木板,卻彷彿遠在天外。
季言秋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竟是不敢與那雙充滿了悲傷與祈求的褐色眼睛對視。
匹諾曹不能死亡,一旦死亡,無論是還在船上的他們,還是被籠罩在異能武器輻射範圍之下的整個西西里島,都會化成受人操控的【木偶】。
好像只是過了一秒,又彷彿是經過的一個世紀,在炸藥那急促的滴滴聲中,響起了東方人沙啞的聲音:
“【名為謝瑞特的木偶從未存在於這個世上】。”
異能發動成功,強
烈的眩暈感幾乎是立即卷襲了他的大腦,季言秋將嘴裡溢出的鮮血咽回去,模糊的視線裡最後留下的,是木偶釋懷的笑容,以及無聲張開的嘴——
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滴——”
炸藥上的數字走到盡頭。
整個世界都彷彿在此刻寂靜了一秒,隨即,灼人的火焰卷席了整個船艙!地面猛然破裂開來,冰涼的海水呼嘯著卷席一切,將船艙裡的所有東西通通甩到了黑沉的海水裡。
東方人緊閉著雙眼,伴隨著船體的碎屑一同向著海水的深處墜去。嘴角不斷溢出的鮮血拖出一道細長的血霧,又消逝於浪潮之中。
“……可憐的孩子,願你安息。”
銀色的十字架在會場的燈光下折射出聖潔的光芒,被黑色粗麻布矇住的眼睛緩緩流下了一滴血淚。
………
………
“——”
“季言秋。”
……是誰在說話?
翁鳴聲不斷在耳邊炸響,像是頭頂有一千架轟炸機在盤旋;大腦一抽一抽地傳來疼痛,思緒彷彿被人惡意地伸出手去攪弄了一番,混沌得就連自己的名字都差點無法分辨。
東方人緩緩睜開眼睛,一片渙散的瞳孔中盛滿了迷茫。刺眼的白光傾瀉而下,讓他忍不住抬起痠軟的手臂去擋住了自己的臉。
一聲輕笑傳來,分不清到底是近還是遠。大腦的疼痛感逐漸褪去,季言秋眨了眨眼睛,終於找回了一點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