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打聽


見林喬望來,他還指了上面兩道並不算平整的刻痕,“少平小時候刻的,刻壞了十幾個,就這一個能用。”

顧少珍是遺腹子,出生前父親就因意外沒了,母親又難產,只剩兄妹倆和爺爺相依為命。顧老那時候才五十多,還身居高位,並不是時時都能照顧得到,顧少平就自覺擔負起做哥哥的責任,什麼都給妹妹準備。

也因為從小就要照顧妹妹,顧少平心

比誰都細,
性子也溫和,小時候出去玩,還要用小籃子拖著少珍。

季鐸眼裡難得露出些懷念,看完,又將東西遞還給郭燕舅媽,“謝謝您願意跟我說這些。”

郭燕舅媽一聽淚就落了下來,“我倒是想不說,可她家裡這樣,我養她一場,總不能真讓她爺爺閉不上眼吧?”

其實她要是咬死了自己不知道,季鐸和林喬要查,還得費不少工夫,甚至可能根本查不出來。

郭燕舅媽卻顯然是個心軟的人,不然也不能好好把人養這麼大,還給她讀書,供她上大學。

“你拿著吧,拿回去給那位老人看看。”她抹了把臉,並沒有接,人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我碰到小華,是在從老家往回趕的路上。大概是七月份吧,我收到電報,說我老婆婆病重,讓我回來,我那時候哪想回來…………”

她剛沒了孩子,一場高燒沒的。

外面不太平,醫院裡都是些沒經驗的小年輕,送去也沒人會救,就那麼在她懷裡嚥了氣。

他們兩口子只有這一個閨女,她當時覺得天都塌了,偏婆婆病重,又不能不回。

“這人一倒黴,喝涼水都塞牙縫。客車還沒開到地方就壞了,怎麼修都修不好,司機見離到站不太遠,乾脆讓我們自己走過去。我越想越難受,一邊走一邊哭,一不小心還走錯了道,這才撿到小華。”

孩子應該是從山上摔下來的,衣服、褲子都劃得破破爛爛,鞋也沒了一隻,腦袋上還有道血口子。

“我一開始還以為人沒了,她那頭上的血都半乾了,沒想到過去摸了摸,還有氣,就給背去了鎮上。”

一個女人走山路本來就辛苦,她還要背個八/九歲的孩子,到了鎮上也沒找到靠譜的醫生,還是當地一個土大夫用草藥給治的。

“我還在鎮上等了兩天,去附近打聽,看有沒有哪家丟孩子。結果愣是沒打聽著,等她醒了,也問啥都不知道,我怕我婆婆等不了,就帶著她回來了。正好她長得和我那孩子還挺像,我們就當自己的養了。”

說到這她頓了頓,皺起眉問季鐸:“孩子丟了,你們當時都不找嗎?我看她身上還有掐出來的青。”

要不是見沒人找,身上還有傷,她也不會以為是誰家不要了故意丟的,給抱了回來。

沒想到此話一出,林喬身邊的年輕男人氣壓驟低,“您確定她當時身上還有掐傷?”

郭燕舅媽四五十歲的人了,竟然磕巴了下,“是、是有,都在衣服裡面,我幫她換衣服時看到的。”

林喬知道男人這是為什麼,顧老和顧少平寶貝少珍還來不及,這掐傷顯然是別人搞出來的。

她安撫地拍了下男人的手,這次沒等她收回,男人就反握過來,藉著她手上的柔軟溫度平復了下情緒,“她走丟沒幾天,她哥哥在山上出了意外,她爺爺病重,還是下放在那邊進行勞動改造的。”

這麼說郭燕舅媽就懂了,顧家連逢變故,顧老處境又不好,恐怕當時根本就沒有餘力找人,不由嘆了口氣。

這一口氣在場三人誰又不想嘆,這是少珍幸運,遇到了好心人,要是壓根沒遇上或者遇上的是壞人呢?

沉默中,郭燕舅媽看看季鐸,又看看林喬,張張嘴欲言又止。

“您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林喬看出來了,真誠道:“您今天願意跟我們說這些,我們還有那位長輩都很感激。”

季鐸情緒也徹底沉澱下來,“您要是有什麼話想跟她爺爺說,我也可以幫您轉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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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顯然戳中了郭燕舅媽的心思,她笑了下,笑容很是勉強,“你們也知道,這些年我們一直是把小華當親閨女養的。”

這一說林喬就明白了,她並不太想讓少珍認祖歸宗,至少現在不想。

果然郭燕舅媽緊接著道:“這事我們一直沒跟她說,我們兩口子也只有這一個閨女,你們看能不能……能不能再等等?”說著又趕忙解釋:“我也不是不想讓她爺爺認她,就是這事突然,總得讓我們有個準備。”

季鐸沉默,不過也只有片刻,他就直視向郭燕的舅媽,“我會和他說的,不管怎麼樣都謝謝您,今天,還有這些年。”

這一句讓郭燕舅媽眼角又有了水光,“我養她又不是為了聽謝謝,要沒她,這些年我們還不知道要怎麼過。”

有個孩子在身邊,哪怕還會想起沒了的那個,但好歹日子是有奔頭的。不管白天干了多累的活回來,都有人高興地叫他們爸爸媽媽,有人給他們捶腿,有人拿了成績單給他們看,說自己這次又考了第一……

從郭燕舅媽家出來,林喬才注意到從剛剛開始,季鐸一直握著她的手。

季鐸也發現了,神色頓了下,如常鬆開,“咱們去郭燕那買點水果吧。”

車子還停在那邊,他們怎麼也得回去,這事又是郭燕幫著找的人,於情於理,都要和郭燕說一聲。

人找到了,情緒也能放鬆了,兩人由林喬帶著,抄了個近路往郭燕的店裡走去。

路過鎮中學,季鐸腳步停了停,林喬注意到他的視線,想了下道:“嶽華姐就是從這裡考出去的,學校還有她的光榮榜,你要不要去看看?”

“你也是在這裡讀的?”季鐸開口,問的卻是這個。

這倒讓林喬錯愕了一下,“我是在這裡讀的。”

她還真沒往這方面想,畢竟她不是原身,穿過來的時候已經畢業了,季鐸以前也不像會問這些的人。

但男人就是問了,不僅問了,還抬步朝馬路對面的校門而去。

她也就跟了過去,正好週日學校不上課,和門衛大爺打個招呼說自己是以前的畢業生,想回母校看看,大爺就放兩個人進去了。

比起林喬現在教的子弟中學,鎮中學還要小很多,一眼望去全是平房,高中每個年級文理科加起來就只有四個班。班級門口用木牌掛著班級號,裡面桌椅參差,講桌上的粉筆盒裡還堆著用得很短依舊沒捨得丟的粉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