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盲(完)
辛禾雪:“嗯。”
裘遠:“說實話,他真的有點小肚雞腸了。”
辛禾雪:“嗯。”
裘遠:“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在裴宅,你把我的兩個觸手電焦了,還衝進了下水道里,你還記得嗎?”
辛禾雪:“嗯。”
裘遠:“它們在營養艙裡養了一個月的傷才長出新的肉來,你還是挺厲害的。”
辛禾雪:“嗯。”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到了後面,辛禾雪應得煩了,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人這麼多話要講,索性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
最後一顆流星落下了。
裘遠望了望重歸暗藍的夜空,天際線是遠方霓虹燈打出來了隱隱約約的斑斕微光。
他閒得將狗尾巴草捏成了小草環,在腳麻之前重新站起來,他轉頭看向辛禾雪,忽然說道:“我愛你。”
“嗯。”
裘遠半垂下眼。
辛禾雪抬眸時正好對上他的視線,“我知道了。”
裘遠怔愣地看青年向他的方向伸手過來,還示意地歪了歪頭,他的手心沁汗打溼了狗尾巴草環,裘遠將草環一丟,又快又急地在褲袋外側擦了擦手,他重新掏出了什麼,手抖得差點沒拿穩,滑了好幾次。
才將早已準備好的戒指給辛禾雪戴上。
【裘遠愛意值已滿】
他哪裡敢說什麼戰役結束了就結婚的話,通常這種話說出來,都是悲劇的前兆。
所以裘遠在給辛禾雪戴上戒指後,又站起來,躬身彎腰,很用力地親了辛禾雪額頭一下。
辛禾雪聽不見,他剛剛只是通過口型判斷裘遠說了什麼。
但是裘遠的親吻用力到他覺得這個聲音聽起來一定是像在放鞭炮。
這個比喻讓辛禾雪成功逗笑了自己。
裘遠跟著傻笑起來,他樂不可支地推著辛禾雪回去。
這一天晚上,他們又水淋漓地抱著躺在了一起。
秋夜不感覺涼爽,反而格外悶熱。
………
辛禾雪是在第二天傍晚才離開的。
那時候裘遠恰好不在,一號先發現了輪椅上的青年心臟驟停。
有個出身實驗室的醫生,在青年下葬那一天,對裘遠說:“他不是異種。”
可是……
怎麼會呢?
穿著黑西服的Alpha站在雨裡,靈魂已經離開軀殼很遠了,頭腦彷彿是發條已經損壞的陳舊玩具,表面佈滿了鏽跡所以也無法思考。
他想不通,是什麼原因。
或許是蜂巢爆炸帶來的衝擊波,或許正是那沒能檢測出來的後遺症。
或許只是因為秋天轉涼了……
而他的愛人太怕冷。
還是說,冬天已經到了呢?
裘遠抬起頭,天空中烏雲密佈,也許是在醞釀一場大雪。
冬天要到了,他的愛人只是要進行一場冬眠。
可是,這場雪要下到什麼時候?
裘遠伸出手,秋雨打在他掌紋脈絡裡,凍得刺骨。
………
這場戰役持續了三年之久。
異種為自己贏來了合法的公民身份。
新組織起來的政治機器,頒佈了最新的異種和人類的平等與權利法案,基因改造藥劑和機械改造都得到了條條框框的限制。
不管真正的矛盾是否得到了完美解決,起碼從表面上看,聯邦各區熙熙攘攘,欣欣向榮。
席家原先的繼承人在戰場中不知所蹤,裴家掌權人的名字早在三年前被印刷到蜂巢炸燬坍塌的頭版報道上。
由於缺乏有力的繼承人,核心區的兩大財閥像是散沙一樣崩潰解體,等勢力重新洗牌好,還需要長久時間積累。
切割者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辛禾雪的時候。
是在醫院裡。
他附身的小孩正在糾結於要不要進病房裡探望朋友,唸叨著“喜歡”、“不喜歡”,快要將把手中的一捧花揪禿了。
青年蹲下來對他說,大波斯菊的花瓣是偶數,只要從“不喜歡”開始數,那麼得到的答案一定就是喜歡。
青年的墓前很乾淨,也很安靜,安靜得只有海浪捲上山崖,拍出來的聲響。
切割者和裴影擦肩而過,兩個人都沒有打招呼。
切割者在花園裡種了一叢叢的大波斯菊,這種別名“宇宙之花”的花朵,擁有旺盛的生命力,即使不多加打理,也生生不息。
他把今早新鮮摘下的波斯菊放到墓前。
他記得辛禾雪和他說過的那個有關波斯菊的傳說。
公主受到了永世孤獨的詛咒,困於城堡高塔之上,直到遠道而來的騎士與公主墜入愛河,才破除了詛咒,驅散了公主的孤獨之苦。
切割者想,騎士不會帶給公主幸福,公主也並不孤獨,城堡裡有一隻怪物在守護著,它不會讓公主感到孤單。
異種沒有死亡一說。
切割者已經完全脫離了人類的思維,無法理解死亡的概念。
風把墓前的大波斯菊吹得揚起,花瓣流浪而走。
切割者跪在墓前,虔誠地親吻黑白照片,藍色的血液從它身上汩汩湧出。它抵著墓碑,安靜地閉上雙目。
它哪裡都不去,它純潔的愛人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