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惟生只此

 兒時積下的仇怨,再也解不開了。

 周近戎抬頭望了望盛北九月的太陽,光很明亮,刺得他睜不開眼,很酸,很痛。

 “不用和周先生請示了。”

 周近戎拿出一個厚厚的絨面紅包,另加一張銀行卡,一齊遞給保安。

 “幫我把這個交給他,再幫我帶一句‘百年好合’,多謝。”

 周近戎轉身,寬巍的肩膀不由顫了下。

 他不由停步,回憶叢生。

 這個顫巍肩頭,也曾託坐過幼年的周廷衍。

 那個小男孩兒,那時候多麼活潑歡快。

 喜歡游泳,喜歡所有艦艇,船隻玩具。

 一笑起來,露幾顆潔白的整齊小牙兒。

 還生得那麼好看,誰見誰誇,哎呦,這世上怎麼生得出這麼好看的小孩兒?將來給我做女婿呀,我家的金山銀山都給你。

 小周廷衍抬頭問周近戎:“爸爸,什麼是女婿呀?”

 周近戎摸著兒子頭,答他:“我就是你外公外婆的女婿啊。”

 “哦~”小周廷衍眼睛亮晶晶,“我將來不要娶老婆。”

 風吹來巷子裡的花香,周近戎心如刀絞。

 今天,那個說將來不要娶老婆的小男孩兒成親了。

 娶了一個身世孤苦,很氣質,很漂亮,但是自己沒見過幾次的姑娘。

 關於婚禮,一聲都沒有告知自己。

 周近戎忍著胸口的悶痛,再次轉身望向滿巷花紅,那些紅,融成水霧後模糊的一片。

 這時,付野從深巷裡走出。

 別人不熟,付野,周近戎是認識的。

 付野走近,向周近戎無聲點頭行禮。

 周近戎輕點頭回應,微顫著唇問:“你們老闆,總頭痛嗎?”

 付野肩寬體長,立在周近戎面前,默了默回答:

 “老闆以前夜裡總疼,不僅是頭疼,是全身都疼。近一年慢慢緩解很多,應該和周太太照顧有關。”

 付野清楚記得那樣一個個深夜。

 周廷衍偶爾會在睡前,或者剛睡著時突然發痛。

 痛過之後,他會去沖澡,沖掉滿身汗溼。

 然後,要麼一口接一口抽雪茄,要麼一顆顆捻蛇骨串。

 常常雪茄還在指間燃著,蛇骨串還纏在指尖,人又慘白著面,虛脫地睡過去。

 第二天又和正常人一樣。

 周廷衍從不去醫院,也不讓付野多問。

 周近戎沉沉閉了閉眼,作為父親,這些他都不知道。

 尤其周廷衍去美國讀大學那幾年,父子之間幾乎斷聯。

 原來,九歲的痛,一直延續到現在,十八年之久。

 周近戎又多問付野一句:“他今天,很開心了吧?”

 付野答他:“開心,很開心。”

 “好。”周近戎再次轉身,身子更加虛晃,助理趕忙扶住他,把人扶進車子後座。

 奧迪s8調頭,駛入反方向離開,直至黑色車尾徹底消失。

 從小到大,周廷衍每痛一次,就像下過一場大雨。

 大雨過後,除了潮溼,地面總會疤壑縱橫。

 那些迷途的,遲到的父愛,永遠無法抹平那些斑駁無序的創疤坑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