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廈將傾
如今限期已至,族長金丹未成,已經迴天無力了。
暮色裡,兩人放慢了腳步,緩緩前行,斷鴻聲聲,不見過路行人。
許修遠想了想,覺得局勢還沒壞成這樣:
“家族尚有您和許思明兩位築基,族人豈會不智…懷有二心?況且許思明天資毅力俱是頂尖,家族起復指日可待。”
一聽此話,許寅舟不屑一笑,冷冷道:
“從來只見同富貴,難有共患難,家族一窮二白,又離了秘境,還有什麼值當他們留戀的?族中上下離心離德,強勢彈壓更是無從談起。”
說到這,老人話鋒一轉,譏誚道:“宗門千年以降,道錄只減不增,何談起復?況且你怎知,許思明會舍了大道前程不要,死心塌地留在許家?”
老人這番話不假,那許思明雖高自己一個輩分,但兩人年齡相仿,皆是而立已過、不惑未滿,但他已築基有成大道可期,而自己還在煉氣圓滿境界蹉跎。
許修遠眉頭蹙起,一時間摸不透老人的意思,默默隨行了片刻,只得駐足作揖,表下決心道:
“許修遠承蒙家族栽培,得入秘境修行十多載,惟願誓死追隨族老,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然而,許寅舟卻頭也不回,腳下不停繼續往前,只低低道:
“我也累了,老邁之身獨木難支,仙城築基各族的毒狼鬣狗,何其之多,我已無力與之周旋。”
許修遠聞言目瞪口呆。
過往族長一心修行破境,族中諸事皆為眼前老者操持,其城府和手腕不缺,以鐵血治族堪稱梟雄,不想如今蕭瑟頹喪如斯,盡顯遲暮之色。
許寅舟漸行漸遠,許修遠尤在駐足拱手,怔愣回神後,急忙抬步跟上。
晚風吹拂,灰衣老者停頓了片刻,像是自言自語:
“反正已是家族罪人,無顏面對許氏列祖列宗,我決意加入護道堂,算為自己活一次罷。”
護道堂是宗門遴選仙城修士,充作道兵組建而來,以護衛山門治下之安危。
宗門對秘境掌管嚴密,設置了身份戶籍。
一為宗門嫡傳的道錄戶籍,二為護道堂的道兵戶籍,道兵生死不由己,二者地位天壤之別。
修士憑此二者身份,方可留在秘境修行,否則無從進入。
聽聞許寅舟要加入護道堂,許修遠的心湖之中,電閃般掠過一個念頭,
‘大廈將傾,重巒許氏要完了!’
念頭方起,理清箇中要害後,他隨即便神色大駭,頭腦更是一片空白。
許修遠混跡仙城與秘境,各有十來年光陰,以見過的修士境界而論,如果說秘境的天是金丹真人,那麼仙城的天就是築基修士。
青山仙城築基家族眾多,分家旁系無有築基修士,如果沒了嫡系主家庇佑,後果不敢想象。
‘他許寅舟孤家寡人,自然可以加入護道堂,但自己尚有妻兒在,割捨不下如何能比?’
許修遠低著頭,在心間思索安身立命的退路,廝混仙城多年,裡面弱肉強食的殘酷,他比誰都清楚。
各自沉默,又走了許久。
許寅舟突然停下腳步,轉身後臉上神色變幻不定,一雙眼睛目光灼灼,刺得人肌膚生疼。
他盯著許修遠直勾勾望了幾息,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意味深長道:
“許修遠,我有一樁潑天機緣予你,可敢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