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數據說話
餘有丁有心想說些什麼,但是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來。
這個年輕人,實在是讓他起了惜才之心。
旁的不說,就說這最後一份圖紙,他作為內閣大臣之一,當然知道這是可以找到的數據,每次從不同地方上京城的人,入城門必定要登記查驗,是有檔案的,但是這裡面的信息多麼駁雜,除非發生什麼大案要案要去核查的時候,才會將這些登記的信息拿出來看,平日裡誰會去翻看
?
每日裡來京城的人,來自四面八方,秦修文要從裡面獨獨篩選出從天津衛來的人數,這裡面要花多少功夫?
看著是那麼簡簡單單的一個圖,但是每一張圖裡,可以說都有秦修文的心血在。
而這些數據準確嗎?餘有丁心裡清楚,八九不離十。
他秦修文敢在朝堂之上公然講出來,那就不怕人查!
因為一旦查出來他是作假,那麼他想要做的一切都將被直接顛覆,甚至他的項上人頭還保不保的住都難說。
沒有人會用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秦修文放下了小木棍,面向了眾大臣,負手而立,用清冷之極的聲音問道:“各位大人,這是下官奉命修好京城內道路和至天津衛這段官道後,對老百姓和朝廷能夠帶來的肉眼可見的好處。在這裡,下官只想問諸位一句:這路,咱們該不該修?Θ(筆趣閣小&說)_[(.co)(com)”
道路好走,商業流轉更快,人的流動性更大,老百姓有更多的選擇,朝廷也能收到更多的稅收,這是秦修文如今已經擺在明面上的東西,沒有人可以否認。
秦修文叩問人心,滿朝的官員都沉默了。
最後還是王錫爵站了出來,朗聲道:“秦侍郎,修路自然是好的,沒有人說修路不好,但是如何修?你的摺子裡要國庫中撥銀八百萬兩,這還只是第一批的銀子,還要”官私合辦“,這是前無古人之舉,這如何能成?”
秦修文用手比了個“四”,眾人不知道這是何意,便聽秦修文道:“4成,先將主要的要道地區道路修好,根據下官的測算,天下稅入將至少提高4成。”
此言一出,就連萬曆的呼吸都粗重了一瞬。
大明一年稅入大約兩千六百萬兩白銀,增加四成,那就是一年平白多出一千萬兩白銀!
這數額實在是太過龐大了,大明建國這麼多年,除了清丈天下土地的時候,能一下子多出來不少稅入,什麼時候有如此巨大的增長了?
小農經濟的收入十分固定,農業還是大明稅入的基石,秦修文從來不懷疑華夏人的勤奮和努力,但是再努力種地也是看天吃飯,天下就這麼多的土地,能種的都種了,再加上明末處於小冰河時期,天災不斷,稅收上自然更加不夠看了。
而秦修文此刻卻信誓旦旦的說,只要將路都修好了,就能每年增加一千萬兩的稅入!
這筆賬萬曆很會算,花出去八百萬兩,拿回來一千萬兩,而且不是一次性的,而是每年都有!
“信口雌黃!就算京城的增長有四成,難道你以為全天下的地方都是京城嗎?若是這銀兩撥出去了,沒有那麼多的增長你又當如何?”
焦侍郎不愧是戶部侍郎,馬上就看出來秦修文所說的“四成”數據是從何而來,而且立刻提醒眾人,秦修文這是拿京城的數據來論斷整個天下的稅入。
焦侍郎在戶部混了這麼多年,哪裡有不明白的,大明各地發展極度不平衡,有些地區不僅僅每年交到國庫的稅入很少,甚至有時候還要朝廷撥款救助,只要不拖後腿,都算萬幸了,還增長四成,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焦侍郎,我所說的增長四成,當然不是所有地方都有所增長,而是我的路修到哪裡,哪裡稅入至少增長四成,而我第一批要修的道路,剛剛在摺子裡已然說明過了。”
秦修文這話在理,也讓萬曆剛剛被一千萬兩差點衝昏的頭腦清醒了一些,但是想到秦修文說的第一批要修建的道路,萬曆還是心頭火熱。
無他,秦修文要修的都是經濟要
塞之地,這些地方本身就是稅入大戶,大明七成的稅入都來自這些地方,這些地方的增長哪怕只有一成,都是一個極為龐大的數字了。
然後,申時行為代表的江南一派官員卻是炸了,秦修文的摺子內容大家都聽見了,南直隸地區是秦修文修路的重點,那麼就算朝廷的稅入到時候增長了,但是他們的利益必然要重新分派,屆時分到他們手裡的銀兩又有幾何?
“皇上,臣認為不妥!這只是秦侍郎的一家之言,誰知道是真是假?到時候朝廷真金白銀投入進去了,結果不如預期,那麼又該如何是好?(筆$趣閣小說)_[(.co)(com)”
“八百萬兩白銀,不是八百兩銀子啊!這麼多的銀子,要從哪裡儉省出來?不是我等不心懷百姓,實乃有心無力啊!”
“皇上,那些大商人又有誰是好相與的?商人唯利是圖,按照秦侍郎所言,只是在過稅上每年分批次按照一定的利給這些人,焉知他們又肯答應?”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看似在實事求是,但是說到底總歸一個意見,不行,不同意,就算秦修文已經將話講的那麼明瞭,這是一樁利國利民,一本萬利的事情,甚至可能修路之後他們所獲之利可能不會比以前少,但是他們依舊牢牢握著手中的確定的利益,不捨得絲毫鬆手。
確實,未來總是不確定的,而只有已知的利益才能落袋為安,他們不想冒任何風險。
秦修文被這幫人的嘴臉弄得也是沒脾氣了,他直接對著申時行一揖到底,盯著申時行晦暗不明的雙眸,真誠發問道:“既然諸位大人都覺得這個路應當修,但是又不同意下官的方案,滿朝大臣官位皆在秦某之上,確實是秦某班門弄斧了,還請大人教我,這路應當如何修?”
秦修文這話雖然好像是對著所有人說的,可是眼睛一直看向站在文臣之首的申時行,是個人都知道,秦修文這是直接在向申首輔發難!
嘶—這是誰借他的膽,真的是不在乎自己頭上的烏紗帽了麼?他秦修文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和誰說話?
然而,萬曆聽到現在,內心深處也和秦修文一個想法,前面你們都認可了這路該修,秦修文已經用現實數據證明了修路能給大明財政帶來的好處,但是這些人左不同意右不同意,既然如此,你們拿出來個法子啊!
申時行五十多歲的年紀,但是保養得當,鬢髮之間看不出一絲白髮,說四十多也有人相信,再加上身形也沒有臃腫,久居上位之人,自然身上有一股氣勢在,光是立在朝堂上,許多官員和他說話那都是不敢直面他的,沒想到今日卻被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咄咄相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