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文人之心
嚴知行字跡端正飄逸,抄書之時一氣呵成,很少有錯漏之處,所以抄上一本書一般能得個兩三兩銀子。
兩三兩銀子已經是個非常不錯的價格了,夠他們一家六口大半個月的嚼用。可惜這樣的活不是每天都有,況且每次抄一本書都要耗費五六天的功夫,且那麼多讀書人都虎視眈眈這些活,每個月能接到一次抄書活計已經算是不錯了。
這還是自己不去書院了才能去抄書,否則若是在書院裡,夫子們是禁止學生幹抄書的活計了,畢竟書院讀書日程安排的非常滿,晚上也是寄宿在書院,四個人一間的大通鋪,若是自己點燈熬夜豈不影響他人?第二天起來後精力也不佳,如何能應付第二日的功課?
所以現在雖然讀書的時間有所減少,但是好在也能為家裡小小出一份力了,嚴知行感覺稍微鬆了那麼一口氣。
就抄書這個事情,還是在嚴母面前再三保證自己不會耽誤功課,同時只抄寫一些和科舉有關的書,絕不抄那些話本子雜書閒書之流從而移了性情,才得到嚴母的同意且接受了嚴知行的抄書銀子。否則他去做別的事情,就算賺到了銀子,嚴母也不會收。
嚴母雖然固執,但是也講理,只要是對兒子學業有益的事情,她都會全力支持。
那日嚴知行將抄好的書用藍布包好放在懷裡,緊了緊身上的棉衣,冒著風雪走了出去,繞過幾條巷子,走到了一家小院前面,敲了敲同窗範恆的家門。
寒冬臘月的,今日正好又在下雪,嚴知行想著範恆應該在家。
範恆老家不在衛輝,不過在衛輝另外賃了一個小宅子,平時吃住都在書院,只有放假才會到這個小宅子裡,但是最近書院已經關門放假了,畢竟還有一個月就要過年了,照理範恆應該在家才是。
嚴知行又敲了好幾次門,露在外面的手凍的直哆嗦,見還無人開門,就知道此刻範恆應該是不在了。
原本此刻嚴知行該走了,可是答應好範恆今日交書的,聽範恆講明日一早他要帶給一個朋友,若是現在自己回去了,範恆交不了差該如何?
還是等一等吧,不差這點時間。
嚴知行冒著寒風等在嚴知行家門口,冬日的風雪似刀似劍,往他臉上颳去,嚴知行雙手攏在袖中,來回踱步,可是腳趾已經凍的失去了知覺,身上的棉衣外面看著還行,裡面的棉絮早就是好幾年的了,哪裡還有多麼防寒,只能時不時對著手地哈上一口氣,讓自己不至於凍僵。
好在等了大約一刻鐘,範恆終於露面了,一看到等在寒風中的嚴知行,範恆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連忙將嚴知行請進屋子,把屋裡的火爐點了起來,兩人圍著火爐烤著火,火爐上面燒了一壺水,等水開了
又給嚴知行沏了一杯茶。
嚴知行捧著茶盞,
烤著火爐,才感覺到自己好像活過來一點,講話也不舌尖發麻了,放下茶盞,從懷裡將藍布包好的書拿出來,遞給範恆查驗。
範恆是知道嚴知行的為人的,再是放心不過,而且今日他還心頭掛著別的事情,草草翻了兩頁見字跡端正,沒有塗改就放到了一邊,然後壓抑不住興奮地問嚴知行可知道“衛輝時報”上“徵稿啟事”的事情。
嚴知行懵了一下,“衛輝時報”他知道,他家大哥就在碼頭上做事,那個“衛輝時報”恨不得到衛輝的商旅人手一份,上面的內容也從他大哥口中知道一二,嚴知行並沒有放在心上,沒想到現在又出了一個“徵稿啟事”?
今日範恆在茶樓裡和人打了一天的嘴仗,肚子裡也是一車咕嚕的話,這才耽誤了和嚴知行約好的時間。不過就算今日嚴知行沒來,他都是要去找他的,看他一臉懵然的樣子,就知道今日嚴知行又是閉門讀書抄書,根本沒有來得及聽外頭的大熱鬧。
範恆頓時就將這事的前因後果都說了,說完之後還不忘詢問嚴知行,他站哪派,覺得誰說的有道理。
範恆厭惡那秦大人至深,認為那個秦大人沒有一點文人氣節,以前嚴知行迎合好友也好,心中也是這樣認為也罷,總要附和兩聲,可是這次他卻久久沒有回覆範恆。
範恆有些疑惑地抬起頭,便聽自己的好友低低嘆息一聲道:“之前我也認為那位秦大人急功近利,做事手段太過激烈,根本不是我等讀書人心目中的好官。可是你知道的,我家大哥就在碼頭幹活,大哥他告訴我,自從新碼頭修建以來,來往南北貨船多出來不止一倍,碼頭的工人根本不夠用,人少工價自然得往上提,有時候遇到急貨或者夜間卸貨,工錢可以比以前多一倍。我大哥說他不怕辛苦,就盼著新碼頭造好,衛輝碼頭越來越繁華,那麼咱們小老百姓就多了一份來錢的營生。以前只能種地的,現在也可以去碼頭幹活了,雖然都是賣力氣的活,但是至少給了人更多的一種選擇不是嗎?而這些變化如果沒有那位秦大人,恐怕實現不了。如今我家大哥賺錢是大頭,請原諒我,實在是不能享受了好處,還要唾棄對方几句,屬實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