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消失
頭頂黑霧成了一疊一疊的黑雲層,
壓在山頂。
無畏子的位置在江棉的對面,三人的站位形成了一個三角。
徐欒的本體被困在陣法裡,但他的分/身見縫插針地與下面兩人纏鬥。
江橘白眯眼看著。
徐欒弱了許多,許多許多。
無畏子繞到惡鬼身後,他用一把桃木劍,直接貫穿了惡鬼的肩膀,他迅速念訣,惡鬼的半邊肩膀被燒掉了。
陣法裡的少年身形散開了一部分,逐漸開始不成人樣。
召神需要時間,無畏子和江棉都在為江祖先爭取時間。
什麼文質彬彬,什麼溫良恭順,什麼平和有禮,那是活著時候的徐欒,不是如今的徐欒。
這是江橘白第一次見到徐欒真正的樣子。
他立於陣法正當中,黑色立領的長袖正裝一滴滴往下淌著血,他眸子猩紅,臉色青白如死屍,他渾身都被陰溼悽然的怨氣裹覆,它們在它的背後,轟然昇天,如數條狐尾擺動。
光只是被他看一眼,心內就茫然,腦中就失神,神識被控死,令人不舒服的鬼地囈語誘哄著他的目標自己走向死亡。
江棉看見了自己的父親,他與隔壁村那個女人,一起殘忍地殺害了她的母親。
父親把她裝進麻袋裡,丟進了蘇馬道河。
她透過麻袋的空隙眼,看見父親和那女人用怨毒的眼神望著自己。
為什麼?
為什麼父親要這麼對母親,這麼對自己?
河水那樣冷,全灌進了她的嘴裡,把她的五臟六腑都給凍住了,接著撞上岩石,碎成了冰渣。
為什麼?
她揮劍朝無畏子砍去。
無畏子堪堪躲過,一回眼,撞上江棉失神的雙眼,他立刻了然,念訣用力戳了一下江棉的額心,江棉才找回了心神。
她大喘一口氣,“上次見他,沒這麼厲害。(</p>
<p>那時候還只會卷著她往房樑上吊。</p>
<p>無畏子一直都嚴陣以待,“生前遭受到的虐待越多,積攢的怨氣越多,死後成長起來極其容易。”</p>
<p>眼前影影綽綽。</p>
<p>江橘白看見他們頭頂降下來一道雷,直接劈入陣法,徐欒躲開,他臉上滑下來一道發黑的汙血。</p>
<p>惡鬼抬起頭,注視著上空的江祖先。</p>
<p>無數鬼手朝江祖先襲過去。</p>
<p>無畏子和江棉立刻出劍阻攔。</p>
<p>老爺子念訣的速度變得更快,一滴一滴的汗水從他下巴掉落,他手指並得很緊,不為外界所動。</p>
<p>又是兩道雷降下來。</p>
<p>徐欒的鬼氣被劈散了三分之二。</p>
<p>“本村六爺,恩善之神,執掌一方,統率民意,我今虔誠,聞今召請,速赴壇前,助吾之力.”</p>
<p>頭頂轟然巨響,電閃雷鳴,已然是奪魂催命之勢。</p>
<p>徐欒怦然跪倒在地,他的腰彎了下來。</p>
<p>江橘白強撐著,眼淚盈眶,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p>
<p>徐欒目光流散得很遙遠,一道黑影從他身體裡拔出,四面八方響起刺耳的鬼號,閃爍著金色光芒的霧氣被它吞併,轉瞬湮沒。</p>
<p>江祖先陡然止住了念訣,他手腕一轉,劍鋒直指地下。</p>
<p>然而,就在無畏子和江棉都以為請神成功之時,鬼影的攻速停了下來,連鬼號聲也消失了。</p>
<p>跪在地上的徐欒,緩慢抬頭,他嘴角泛起一抹奇異的笑,“居然是你。”</p>
<p>江橘白的臉蒼白而又平靜。</p>
<p>江祖先飛速落於地面,他把手中的陰</p>
<p>陽劍丟到江橘白腳下,“六爺選中了你。”</p><p>一節藕的作品《他怎麼又不是人了?》最新章節由?<a href=" p="">
這下勝券在握了。無畏子心想,他饒有深意的看著江橘白,對身旁傷痕累累的江棉說:“小白是個善良的孩子,斷不會眼看著惡鬼為禍人間。”
神力落在了一個剛足十八歲的少年身上,他緩緩彎腰,拾起地上的劍。
他一動不動,一言不發,卻已經體會到了萬箭穿心之痛。
江橘白手指一握上劍柄,他就差點眩暈倒地,無數金黃色的氣流從他體內竄入劍身,他體內出現了一股外來的幾乎能毀天滅地的力量,他弓下了腰,胸骨痛得難以忍受,他噴出一口血來。
抬眼,他與徐欒四目相對,眼淚順著江橘白臉頰滑下。
無畏子見此纏綿不捨的情形,厲喝一聲:“你還在等什麼?”
四周平靜如水,可陣法內雷電不休,鬼影沖天胡竄,做拼死頑抗。
江棉也渾然明白了過來。
這.這是,互相動了情啊!
江橘白難以遏制眼淚,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哭,他可能在哭徐欒活該,哭徐欒在這個世上僅剩幾分鐘的時間,哭自己,哭神力灌身,好疼好疼。
少年拎著劍,走入陣中。
無畏子、江棉、江祖先三人在上空近處隨時準備著提供輔助。
可徐欒卻完全沒有要對江橘白髮起攻擊的跡象,他撐著膝蓋,想要站起來,卻又跌倒在了地上。
對戰喜歡的人,往往是沒有任何力氣的。
江六爺是江家村村民的守護神,他感受到了眼前這隻惡鬼的存在,他抵擋著從各方襲來的陰氣,他在江橘白體內蓄力。
江橘白的眼珠變為了金黃。
紅色的劍穗,搖來搖去,搖到了徐欒的眼前。
江橘白被徐欒含笑的眼睛看著,如喪家之犬一般避開,卻看見了徐欒身上各種各樣的切口。
一切,一切都即將結束了。
恐懼、不甘、不願……這是一場噩夢。
頭頂不間斷噝噝響起的悶雷聲猶如伴奏,絕望啃噬著江橘白。
“徐欒,我.”
黑影突然撲來。
“小心!”
頭頂三道身影同時怔在半空。
徐欒握著江橘白的手,他抱著江橘白的腰身,劍身已經從他身體之中穿過。
無數鬼影發出淒厲悚然的尖喊,企圖衝出結界,逃出生天。
但它們的主人心甘情願死在少年手中。
江橘白松開了劍柄,他蹲下來,拍拍徐欒的臉,他淚如雨下,“徐欒?”
徐欒反而抬手輕拍著江橘白的背,“我早就知道你準備殺我了。”
少年如遭雷殛。
“但我既然喜歡你,讓你殺我一回,又何妨?”
徐欒的眼睛爬滿血絲。
江橘白不斷喘氣,他的身體彷彿被灌入了岩漿,他劇烈地痛楚。
“你不會撒謊,身上的味道也跟以前不一樣了,”徐欒仿若靜止,默然片刻,接著道,“我起先生氣,後來又不氣了,你活得好好的,被鬼纏上,不管是你自己想殺我,還是因著那些人想殺我,我都理解你。”
江橘白一直期望徐欒能跟他好好說話,平等地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