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歸家3
說起了其他的。
“徐先生那孩子不是去世了嗎?”吳青青一路說一路注意著江橘白的臉色,畢竟這些怪事都是從徐家開始發生的,她不想告訴江橘白,但又不得不說。
看見江橘白麵色如常,她才接著往下說:“那個孩子非常優秀,徐先生為了培養他,耗費了許多精力,所以這次的葬禮會辦得很熱鬧,村子裡的人大半都會去。”
江橘白麵上雖然不顯,可打從一開始聽見吳青青說的“徐先生那孩子”,涼意便從他的心底往上泛升。
徐美書只有一個兒子,還恰好死了,不是徐欒還能是誰?
要是吳青青知道徐欒就是跟在他身邊的那個髒東西,不知道還會不會主動提起徐欒。
他跟江祖先沒告訴吳青青和江夢華。
不知情的吳青青還沒說完,“徐先生特意給我們家打來了電話,說在學校的時候,你跟他兒子特別要好,所以讓你一定要去他兒子的葬禮上,送他兒子最後一程。”
泛升到江橘白喉間的冷意化成了被凍住的冰塊,讓他無法吞嚥唾沫,也無法呼吸。
“媽你說什麼?”
“徐先生說你跟他兒子是很好的朋友,讓你一定要去送他兒子最後一程啊,你要是不想一個人去,我陪你去,去了呆一會兒我們就回來,你你知道不,你爸在加工廠裡升上組長了,感覺是徐先生在因為他兒子,格外關照我們家呢。”
說完,吳青青推著江橘白進了家門,她順手抄起一把掛在牆上的剛折的桃枝,在地上一個陶瓷盆裡蘸了蘸水,用桃枝拍打著江橘白全身上下,“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桃枝上帶的水有幾滴飛到了江橘白的臉上,像冰錐子一樣紮在皮膚上。
鎮上高中按成績分班,江橘白成績吊車尾,分到的班級自然也是最末,而按照徐欒的優異程度,對方肯定是1班,跟江橘白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1班那些好學生看見他們末班的不吐口水已經是很客氣了。
徐美書怎麼會說他是徐欒最要好的朋友?
他在學校根本就不認識對方!
吳青青很是尊重徐美書,一口一個徐先生,整個江家村和徐家鎮都很尊敬徐美書。
江橘白聽不下去了。
“什
麼時候去你叫我一聲3[(.co)(com),
我累了,先上樓睡覺去了。”
他說著要睡覺,卻沒有去自己的房間,而是爬上了閣樓,江祖先正窩在桌子邊上看一本發黃的舊書。
江橘白趴到窗戶邊上,沒在岸邊看見李小毛,他坐回到地上。
“徐美書讓我去參加徐欒的葬禮。”
江祖先舔了口手指,給書翻著頁,“他不叫你去,你自己也得去。”
江橘白既害怕又煩躁不安,“為什麼?”
“他是你認的父親,他的葬禮,你當然得去。”江祖先的語氣很是理所當然。
“.”
江橘白知道這局沒法解了,他必須得去,他從地板上站起來,江祖先又補充,“去的時候記得帶上屬於你的一樣東西。”
“做什麼?”
“燒給他。”
江橘白回了房間,他的房間也很小,放了一張床,再擺了一張用不上的書桌,再就沒多少空餘了。
他的房間倚著後面的山坡,離蘇道河遠了,水聲也就遠了。
躺在床上,他怔怔地看著天花板。江家村的天花板不像徐家鎮,徐家鎮有錢,還能用各種名貴的木頭做吊頂,江家村沒錢,就自己去木材廠買了原料拼在一起當樓板。
木材上的紋路都清晰可見,江橘白的目光就循著這些紋路從頭到尾地打轉。
他將在徐家和李家的遭遇也從頭到尾地回想了一遍,聽著外面的鳥雀叫,那些陰溼的冰涼恍若做夢一樣。
但那些人的的確確是死了,死光了,只剩下他一個。
江橘白用被子把自己牢牢地捲起來。
樓板上的紋路好像開始流動了,朝向各個方向,最後匯聚成一張人的臉。
肖似徐欒。
江橘白嚇得一個機靈,他直接把被子蒙過了頭,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和呼吸聲同樣的重。
被子裡的溫度逐漸超過了外面的,呼出的氣息散不出來,聚集著,空氣變得粘稠潮溼。
汗水從江橘白的額間流下來,他抹了把臉,就相當於抹了把水。
漸漸地,他在自己的呼吸聲之外,聽見了另一道呼吸聲,輕而慢,所以容易被忽視,但江橘白堅信自己的呼吸不可能擁有那麼長的尾音。
有什麼東西和他一塊兒埋在被子裡!
一想到這裡,江橘白一腳蹬開被子,開了門跑下了樓。
一樓,吳青青還愁容滿面地坐在桌子邊上,看見江橘白,她一愣。
“不是睡覺了?”
“有點渴。”江橘白嚥了咽口水,說道。
吳青青:“你看看你,怎麼睡個覺還睡得滿頭大汗?”
她說完,起身走向廚房。
江橘白站在原地,他目光跟隨著吳青青,在吳青青拉開廚房門進去之前,廚房裡還有一道晃來晃去的白影。
“哎,油壺怎麼倒在地上了?”
他聽見吳青青說道。
吳青青從廚房倒了杯水出來,她帶上門,一隻手陡然先伸了出來,擋在了門框和門板之前。
以至於她帶了好幾次門,都沒帶上。
“這個門怎麼回事?”吳青青一頭霧水,“小白你把水拿去,我看看這門。”
江橘白徑直走過去,他沒接那杯水,把吳青青推到一邊,他盯著那隻發紫的粗大手掌,以及抵著門縫滿臉是血的臉,心臟砰砰直跳。
少年握緊門把手,面無表情朝外用力一帶,門背後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門框上
震下來簌簌落下的灰塵。
吳青青聽不見鬼叫,
她心疼地彎下腰,“關門輕點,這麼用力,門弄壞了。”
江橘白扯了下嘴角,“我下次注意。”-
第二天,吳青青帶著江橘白去參加徐欒的葬禮。
徐美書造福了江家村的村民和徐家鎮的鎮民,所有人一談起他,均稱徐先生,並且讚不絕口。
他唯一的兒子的葬禮,能去的紛紛都攜著問候前去。悲不悲痛的另說,畢竟不是他們的兒子,但該做的都得做到。
“等等等等,”吳青青拉住走得飛快的江橘白,在一家賣白事用品店的店門口停了下來,“我買點東西捎上。”
江橘白攥著手裡自己削的桃枝,“還買東西?”
“你懂什麼?那去的人肯定都會買,我們空著手,像什麼樣子?”吳青青把老闆叫了出來,“我買個花圈。”
老闆簡單地介紹了店裡滿牆的花圈,“紙花的呢,肯定便宜點兒,絹花和鮮花的貴點兒。但鮮花我們這兒種類少,絹花是賣得最好的,您看您要哪一種?”
江橘白站得遠遠的。
聽完介紹,吳青青咬了咬牙,買了箇中等大小的絹花花圈,老闆現場給寫了輓聯掛上,邊寫還邊說:“這段時間買花圈的人可多,全是往徐家送的。”
“這徐先生啊,是活菩薩,下凡歷劫呀,唯一一個兒子就這麼無緣無故死了。”老闆說著說著,擦了擦眼角,“你別說,我昨天也讓人幫我捎了個花圈過去,回來的人說,徐先生比之前看起來老了那可太多了!”
吳青青也有孩子,前段時間也差點經歷了生離死別,很能共情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徐美書,聽得連連點頭。
老闆嗓子尖細,江橘白站得老遠也聽清了,他面無表情地將頭扭向一邊。
其實他也覺得徐欒如果活著就好了.但這個想法剛冒出頭,江橘白又覺得,還是死了好,死了能罩著自己。
“小白小白,快來,把花圈扛著!”吳青青在叫他。
江橘白的表情出現了細微的裂縫,“我給他扛花圈?”
他不扛,就得是吳青青扛,江橘白乾不出這種事兒。
少年一臉不快地把花圈抱在了手裡,花圈是個大圓盤,影響看路,怎麼拿都擋著視線。
花圈上面的輓聯朝前,被風吹得到處飄,時不時就撓一下江橘白的臉。
“好乖。”
一道若有似無的嘆息聲像風一樣從江橘白的耳廓吹拂了過去。
江橘白愣了一下,他回頭看了眼身後的路,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沒有。
“小白,快點啊,愣著幹嘛,再不快點就趕不上晚飯了。”吳青青走得飛快。
能瞧見徐家的房子時,路兩邊便出現了花圈,一層一層的,一疊又一疊的,大大小小,五顏六色,大的能有幾人高,鮮豔的更是從上到下全插滿了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