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這就是我的盔甲
但平安死前的慘狀會被詭化定形,江凱樂的異變大可能也會伴隨終身。
他希望讓江凱樂徹底脫離循環,而非後半輩子都惶惶不可終日地活在陰影裡。
謝敘白看著江凱樂:“江同學看過老師的簡歷,應該知道我曾經在學校裡被搶佔過獎學金的名額,但你知道老師後來是怎麼解決的嗎?”
江凱樂還很恍惚,但謝敘白如古井般波瀾無痕的眼神,總能讓他在驚惶中找到一絲穩穩的安心。
他下意識回答:“……檢舉揭發?”
如果是江凱樂本人,必定要鬧個天翻地覆。
但他的老師光輝正直,就算面對不公和壓榨,估計也會採用正當的手段維權。
謝敘白無奈一笑,搖了搖頭:“那人是校長的親戚,蛇鼠一窩,不管寫幾百封檢舉信都沒用,還會引來不小的麻煩。”
“所以我暗中跟蹤校長,發現他包養情人的蛛絲馬跡,在那個情人常去的店裡散播校長將要晉升的謠言。不久後情人就鬧到校長老婆的面前,好幾次堵在校門口,張口向校長討要鉅額封口費。”
“校長那邊自顧不暇,就沒人再給搶我名額的學生
撐腰。”謝敘白說,
“我如法炮製,線下找外校學生幫忙,內涵他搶佔別人的作品參賽獲獎,沒多久大賽主辦方就找了過來。”
“那是知名賽事,絕對不允許弄虛作假,事實上他並沒有搶走別人的作品,背後有的是外援幫他潤色構思。”
“但沸沸揚揚的謠言一傳,他被著重調查,查出人品敗壞,包括給其他參賽者下藥,威脅種子選手棄賽,甚至還有幾次見色起意,逼迫學妹學弟和他開房。證據查實後,他的資格和獎項被取消,聲名狼藉,留校察看。”
“我如願拿回了自己的獎學金。”
看著滿臉愕然的江凱樂,謝敘白莞爾道:“覺得很不可思議對不對?老師居然會用這種卑鄙的方法。”
“才不是!”江凱樂當即就想要否認。
那些人罪有應得,他覺得謝敘白是在為民除害。
“再皆大歡喜的結果,也無法改變事件的本質。”
謝敘白看著江凱樂,目光依然溫和:“事實上就是你聽到的那樣,老師沒有那麼剛正,為了達成目的,維護自身的利益,也會採取非常手段。”
“這就是老師需要正視的反面。”
江凱樂立馬明白過來,謝敘白是在鼓勵他接受異化的自己。
當知道這一點的時候,他遠沒有想象中那樣的平靜,呼吸突然急促:“不——”
他咧嘴噴出灼熱的吐息,近乎尖銳地質問:“這才不是我真實的模樣!我才不是怪物!”
——不,你就是頭怪物。
心聲冷漠地響起,充斥著難以言喻的自厭。
“不是!不是!就不是!”
——還在自欺欺人什麼?想想你曾經做過的事。或者你低頭看看自己的鱗片,看一眼窗戶玻璃,地磚……你為什麼就是不敢看?
江凱樂渾身一震,顫顫巍巍地低下頭。
鋥亮的大理石地磚,清清楚楚地倒映著他異化後的身影,猙獰的體態比老師還大一圈,還有……
還沒等江凱樂看明白,就被謝敘白瞬間捧高腦袋,視線就此遠離那惡夢般的一幕。
江凱樂再次對上謝敘白的臉,那張臉帶著一如既往的溫和。
他忍不住眨一眨眼睛,又有滾燙的液體順著臉頰滑落,淌在謝敘白捧著他的手背上。
“連老師也覺得我本質是頭可怕的怪物嗎?”江凱樂感覺自己幾年來的眼淚都沒今天流得多,沒出息極了,固執地問道,“如果我不接受,老師是不是會丟下我?”
“不。”豈料謝敘白吐出堅定有力的一個字。
“江同學是我們陽光開朗迷人勇敢善良的江少俠,怎麼會是可怕的怪物?”
謝敘白說:“祠堂裡的那兩個人不是因你而死,江世榮對他們施以酷刑,他們在被關進棺材的當天下午就已經嚥氣。”
江凱樂陡然得知這一驚世駭俗的真相,心神俱震。
“既然江少俠沒有做過真正的惡事,又怎麼會是可怕的怪物?因為人微言輕、勢單力薄,所以身上才要長出尖銳的獠牙和堅硬的鱗片。”
謝敘白牽起江凱樂的一隻手,將這如火般熱烈的紅鱗,循環漸進地帶入江凱樂的視野,笑道:“這分明是英雄勇往直前的盔甲呀。”
江凱樂順勢看向自己長滿鱗片的手背,瞳孔顫抖個不停。
等他稍微平復好心情,謝敘白毫不遲疑地回答道:“第二個問題,老師絕對不會丟下江少俠。”
“如果江同學無法接受,那我們就
不接受。”謝敘白揚聲問門口的蟬生,“蟬生,你還在不在?一會兒願不願意給咱們的江少俠送上祝福?”
“在!願意的!”蟬生聽懂這句話,點頭如搗蒜。
“江少俠聽到了沒有?”
謝敘白揉揉少年的腦袋,一字一頓,認真地說道:“不接受也可以,逃避也可以,想怎麼樣都可以。”
“不管江少俠最後做出什麼樣的決定,老師和蟬生都在。”
“你們……”江凱樂的話說出口,才發現自己已然泣不成聲,不停地抹眼淚,“你們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明明我……”
“因為江同學就是有這麼好。”
謝敘白又將江凱樂的手按在心臟上:“能感受到嗎,大家對你的祝福?”
江凱樂眼角掛著眼淚,怔愣地看過去。
他的手指按在心臟柔軟的表皮,微微一用力,祝福的話語就迸濺出來,灌入他乾涸瘡痍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