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他,怎麼樣了?...
第86章“他,怎麼樣了?.
會館中的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康白直忙到將近午時才安排好一切,起身往蘇櫻房裡去。
門虛掩著,裡面靜悄悄的,康白伸手推開:“葉師。”
沒有人回應,康白抬眼,看見蘇櫻獨自坐在窗下,大約是並不曾聽見他喚吧,細細的眉微微蹙著,依舊定定望著外面。康白順著她的視線望出去,外面是會館寬大的庭院,院牆頂上的花磚砌成各色花草形狀,屋脊上加蓋著碧藍色的琉璃瓦頂,她看的,是這個麼?康白慢慢走近,輕聲又喚了一聲:“葉師。”
她好似猛地回過神來,抬眼時,竟透著點慌張:“康東主來了。”
康白看見她微微泛著紅暈的眼皮,眸子裡帶著水,似揉碎了漣漪,染出一天星波。心裡突然軟到了極點,眉頭卻是蹙了起來。她這模樣,卻像是有什麼心事似的,是什麼心事?“怎麼了?”
“沒什麼。”蘇櫻連忙轉開臉,下意識地便擦了下眼角,乾乾的,讓她意識到自己應當並沒有什麼異樣,心神稍稍安定,“康東主有事找我?”
“方才我們商議了一下,眼下想明著出城怕是不行,等我去城裡再活動活動,看看能不能找人居中說和說和,攔住張法成。”康白也看見她方才擦了眼角,心裡不覺便是一緊,她哭了麼?因為什麼事?是不是受了驚嚇,或者害怕出不去城?忍不住又上前一步,細細打量著,“你放心,就算說和不動,我也會送你出成。到時候我們喬裝改扮,混在商隊裡分頭走,由我拖住城門檢查的人,你趁機離開,等出了城我們再會合。”
喬裝打扮,與康白分開走,方才張用也是這麼說的。蘇櫻點點頭,在悵惘中想到,這大概,是裴羈的主意吧。
他雖然困在節度使府,但對於局勢的判斷和應對,從來都不會錯,但她沒想到的是,他竟肯把這件事,交託給康白來做。“好。”
“葉師,”康白覺得她聲音似有些喑啞,悶悶的,似帶著無限悵惘,想問,又不知道該不該問,在躊躇中低著頭,“是不是還有什麼顧慮?”
“沒有。”蘇櫻搖搖頭,餘光瞥見架上的沙漏,才驚覺從張用離開到現在,大半個時辰都過去了,她竟一直就這麼望著外面,怔怔坐著。
其實連外面的景緻都絲毫不曾在腦中停留,彷彿想了很多,可細究起來,都只是些零碎的片段。興道坊後院的鞦韆,她高高蕩起來,看見佛寺藍色的琉璃瓦頂,小雁塔四角的鈴鐺。敦義坊那棵佔據了大半個院子的合歡樹,濃蔭遮蔽下,來往的人都變成陰影的一部分。魏州城她曾住過的那間臥房,冰盆總隔在簾子外,從細竹的縫隙裡,絲絲縷縷透進來的涼氣。思緒紛紛亂亂,到最後,總是不可避免地回到最初的裴府,她追著裴則出來,隔著簾子看見裴羈拿著帕子,輕言細語安慰著哭泣的妹妹。
這兩年裡除非是在夢中,否則極少去想,但其實點點滴滴,從來都不曾忘。
“葉師。”康白忍不住又喚了一聲,還想再問,到底又沒有問,目光順著拼成花朵形狀的琉璃小窗望出去,越過碧藍色的琉璃瓦頂,看見極遠處一點招展的旗幟影子,節度使府,就在那邊。裴羈也在那邊。
節度使府。
宴席擺在正廳,沙州城上下各級官員悉數到場,簇擁著張伏伽向裴羈敬酒,裴羈垂目,看見面前的酒杯是一隻白水晶鬥,一斗斟滿,便是大半壺烈酒,若是眾人挨個敬上一遍,無論如何,他今日也休想神志清醒地
走出去。但這第一杯,是必須喝的。
裴羈舉杯向張伏伽致意,隨即一口飲盡,照了照杯:“我不勝酒力,後面便是以茶相代吧。”
張伏伽性子寬和,眼見那水晶斗極大,心裡知道是張法成有意為難,便也沒再勉強,侍婢上前奉茶,張法成忽地伸手攔住:“慢著。”
含笑說道:“河西美酒雖不如長安繁多,但葡萄酒也算是天下知名,裴相只飲一杯,如何能品出滋味?來來來,我給裴相斟滿。”
拿起玉壺便要向酒杯中斟酒,裴羈伸手覆住杯口,淡淡道:“我酒量不佳,不能再飲。”
“裴相莫非是嫌我們河西鄙陋,不肯與我們共飲?”張法成拿著酒壺不肯放,“今日裴相若不喝完這壺,就是瞧不起我們河西。”
他身後幾個心腹校尉跟著嚷叫起來,張伏伽皺眉道:“法成,裴相不能飲酒,莫要勉強。”
“伯父,”張法成連忙回頭向他說道,“朝廷除了加賦稅要貢品,對河西從來都是不聞不問,這頭一回來人,連咱們敬酒都不喝,這不是瞧不起咱們河西,瞧不起伯父嗎?”
心腹們七嘴八舌幫腔:“對,分明是瞧不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