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長安,故人
“好。”蘇櫻也不跟他客套,起身又道,“我的行蹤,還請康東主代為保密。”
“我絕不會向任何人洩露。”康白鄭重說道。
心底不覺生出好奇,裴羈以不世之功換得與她的賜婚,她卻寧可留在西域荒漠也不肯與裴羈有瓜葛,他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
蘇櫻欠身道謝,看他在負手在洞中慢慢走著,四下觀瞧,這經洞裡外兩進,外間小,裡間又深又闊,似一個葫蘆形狀,他慢慢走到裡面去看了,蘇櫻罩上圍裙爬上腳手架,提筆接續著畫那勾勒到一半的佛陀,心裡紛紛亂亂,久久不能平靜。
她沒想到會突然遇到長安的故人。這兩年裡她謹慎小心,刻意避開與中原的一切,為的都是徹底與從前斷絕。
只是從前那些故人個個名滿天下,便是她不刻意打聽,也總有消息傳到耳朵裡。
裴則已冊立了太子妃,賢德大度,朝野上下一片讚譽,去年還幫著應穆納了河東節度使的侄女為太子良娣。
田午以軍功封為武德將軍,成為本朝唯一的女將,聽說去年招贅了節度使帳下一名幕僚為婿,將來的兒女都會隨她姓田,如今田昱不常理事,魏博事務大半有她打理,已成為魏博的實際掌控者。
還有竇晏平。手裡的筆尖一歪,佛陀的衣帶畫得粗了,蘇櫻連忙用布巾擦掉,細細再描。
竇晏平以軍功連升幾級,出任劍南、西川兩地節度使,坐鎮川蜀。午夜夢迴時,她偶爾也會不自覺地想起他,他有沒有去過浣花溪,有沒有站在伽藍塔上眺望,他有沒有把當年的舊事,全都弄清楚?
“蘇娘子,”康白從裡面走出來,仰頭看她,“我彷彿聽說你想拜曹進德為師學塑像?”
蘇櫻定定神:“是。”
西域崇信佛法,為佛祖塑金身者極受尊敬,百姓皆呼之為師。她既然入了這行,自忖畫功也算紮實,便想多一技傍身,只不過塑像師的技藝密不外宣,精要處只傳子孫,就連徒弟也未必肯教,又且這行當從不收女子,是以她幾次與曹進德見面,都是無功而返。“康師不收女徒,我幾番相求,都沒能說服他。”
“我與曹進德還算相熟,”同是粟特人,又都是各自行當中的佼佼者,他與曹進德頗有些私交,前番經過沙州時也曾多次拜會,曹進德技藝精絕,為人雖然古板些,但立身還是端正,此事應當還有轉圜的餘地。康白思忖著,“待我先去拜會一下他,探探態度,再為你們說合說合。”
蘇櫻喜出望外,連忙下
來腳手架向他行禮:“如此,就多謝康東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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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客氣,”康白看見她臉上突然綻放的笑容,映著壁上燈火,明豔無匹,連忙轉開目光,“你忙吧,沒要緊為著道謝下來一趟。”
他扶住腳手架,蘇櫻又爬上去,站在架頂上,又從圍裙口袋裡取出畫筆繼續勾描,康白見地面並不算很平整,腳手架也只是竹子搭起,以繩索在相交處捆住,她在上面一走動,其他地方便跟著微微晃動,覺得不放心,便也不敢鬆手,仰頭道:“怎的不要人扶一下?”
“已經習慣了,從前都是這麼弄的,不會有事。”蘇櫻細細勾出佛陀的衣襬,“康東主不用扶著,沒事的。”
康白也只得鬆手,退在邊上,透過腳手架交互相疊的影子看著她。她作畫時並不像普通畫師那樣先描底稿再行修改,甚至連尺子、規矩之類都不用,只是用幾支粗細不同的畫筆,看起來都是隨意下筆,但一筆一畫無不恰當,這偌大的山壁上無數人物、宮殿、花鳥,就好像都在她眼中心裡,隨意揮灑,便是絕世圖畫。
比起兩年之前,又精進了數倍。她還如此年輕,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蘇櫻很快畫完衣襬,挪了地方,開始畫座下蓮臺。
比起面容神態這些需得畫師投入更多精神和想象的部位,蓮臺有固定模樣,許多畫師都會交給助手來畫,並不會自己上手。葉兒從前跟她學過畫,基礎還算紮實,這兩年裡她有意培養,葉兒也上進肯學,比起先前大有長進,如今已正式做了她的助手,龍天寺那幾牆經變圖便是葉兒給她打下手,助她完成的。
“姐姐,”葉兒看見了,果然在下面喊,“蓮臺我來吧。”
在長安時蘇櫻給了她身契,但當時局勢急迫,還沒來得及去官署正式脫籍,後來在魏州時裴羈替她辦了,如今她是良民,便與蘇櫻姐妹相稱,喚蘇櫻為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