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生辰
盧崇信連忙上前打開,裡面一卷一卷,果然都是畫軸,取出一幅打開來給她看,向裴羈橫一眼:“看來沈醫監的藥很管用,昨晚吃了一副,今天就想起來了,我以後得多過來幾趟才行。”
裴羈沉默著,一言不發。是很管用,只是一副藥,她便想起來了畫。也許她很快就會想起來其他的事,想起來他過去曾多麼惡劣地待她,也許現在她對他的依戀,很快就要消失。
他有機會阻止。斷了藥,斷了她與外界的所有聯繫,她記不起來,就會永遠屬於他。
“這是姐姐從前慣用的東西,我看姐姐手邊彷彿沒有,”盧崇信指揮著親兵,又抬進來幾個箱籠,“裴宣諭是不是不捨得給姐姐用?沒關係,我都帶來了。”
描金的小箱子裡裝著口脂、香粉、桂花油、薔薇水,又有牙梳、紈扇,她素日合香所需的各樣香料,抬進來時,一陣陣馥郁的香氣。後面的大箱籠裡裝著茶釜、茶具、茶憲,是她先前用過,留在長安沒帶出來的,他全給收集來了。
裴羈看見蘇櫻帶著好奇,拿起薔薇水嗅了嗅,又去看口脂。這些都是她喜歡的,在長安時他為了防著她逃跑,全都沒收,處理掉了。
眼下,他還可以使出那樣的手段,留下她。
裴羈沉沉地吐一口氣,看見蘇櫻看了眼盧崇信,又去看竇晏平,他們兩個目光專注熱烈,也只在她身上纏繞。
他是絕不願意她見他們的,絕不願意她想起從前,再次拼死擺脫他。可他再不能像從前那樣關著她囚著她,只為滿足自己的私慾了。他寧可忍受此時毒蛇啃咬般的痛苦,也希望她能夠治好病,早些變成從前的蘇櫻。
原來愛悅一個人,會寧願自己粉身碎骨,也要竭力讓愛人歡喜。
在澎湃的心緒中緊緊挽著她,整個人如置身波濤,被大浪推著卷著,浮浮沉沉,不能落地。太陽光有些刺眼,盧崇信在笑,湊得離她很近:“我還有件禮物要給姐姐。”
他薄薄的唇勾起一點,似是帶笑,眸子裡卻一丁點笑意也無,向那些親兵勾了勾手指。
親兵很快抬進一個鐵籠子,籠中一人戴著腳鐐手銬,披頭散髮,一隻手抓著欄杆,另只袖子光禿禿的,齊腕斬斷,看見蘇櫻時喉嚨裡響了一聲,嘶啞著叫道:“蘇櫻!”
是盧元禮。
蘇櫻不提防,驚嚇到了,低呼一聲躲進裴羈身後,裴羈捂著她的眼睛,柔聲安慰:“不怕,你若是不想看,就回去吧。”
“姐姐,”盧元禮攔住,“這個人曾經欺辱你逼迫你,如今我帶了他來,給姐姐出氣。”
蘇櫻怯怯的,從裴羈懷裡探頭。鐵籠子晃了晃,盧元禮單手抓著欄杆,一雙綠眼睛死死盯著她。他身量高大,那鐵籠子卻只有他一半高,他整個人被壓在其中,直不得腰,抬不起頭,嘶啞著喉嚨一聲聲叫她:“蘇櫻!”
“放他出來。”盧崇信吩咐道。
親兵上前打開鎖,盧元禮手腳並用從裡面鑽了出來,他脖子上套著個鐵製的項圈,一條手指粗的鐵鏈自項圈上垂下,盧崇信一拽鐵鏈,盧元禮趔趄
著向前,
一對陰沉的綠眼睛狠狠盯著他:“賤奴!”
盧崇信臉上綻出一個蒼白的笑,解下腰間長鞭遞給蘇櫻:“姐姐想不想打他一頓?或者把他另一隻手也剁下來,好不好?”
他得勢之後收拾的第一個人,便是盧元禮。盧家上下攔著,盧老夫人氣得昏死過去,可誰也休想攔住她。但凡欺辱過她的,他一個一個,全都要殺了。
現在是盧元禮,下一個,是裴羈。
馬鞭遞過來,蘇櫻手一抖沒敢接,啪一聲掉在地上。盧崇信彎腰撿起來,細細擦乾淨鞭身上的灰塵,重又遞到她手裡:“姐姐若是懶得動手,我幫姐姐。”
蘇櫻搖著頭不敢接,他笑了下抖開來,忽地重重一鞭抽下。
啪!重重一聲響,裴羈急急捂住蘇櫻的眼睛,手心裡癢癢的,她的睫毛在撲閃著,裴羈鬆開手,她看了盧元禮一眼,急急轉過頭。
盧元禮從額頭到下巴高高腫起一條帶血的紅印,呸一聲啐了口帶血的唾沫:“沒卵子的賤奴!有種你殺了我,只要我不死,早晚將你這賤奴碎屍萬段!”
盧崇信笑了下,慢慢將長鞭收起,突然又展開,啪,向盧元禮臉上重重一鞭。
盧元禮應聲摔倒,吐出幾顆帶血的牙齒。盧崇信收起鞭子:“姐姐。”
他低頭勾唇看著蘇櫻,似哭又似笑,喑啞的嗓音:“我現在不是男人了,以後姐姐越發不會要我了。”
蘇櫻覺得怕,本能地向後退,腰間一暖,裴羈摟住了她,輕聲道:“別怕,有我在。”
溫暖的感覺,隨著他的呼吸一起,拂在她耳尖上,蘇櫻抬眼看他,盧崇信還在說話:“不過沒關係,只要能看見姐姐,只要能在姐姐身邊,我怎麼都行。”
“別怕,”裴羈低低的,又重複了一句,“無論發生什麼事,有我在,便有人為你託底。”
蘇櫻怔怔看他,袖子被拉了一下,盧崇信湊近來:“姐姐想不想知道,當初你逃出長安時,是誰在背後搗鬼,攔住了你?”
裴羈心中一凜,低眼,對上蘇櫻微紅的眼梢。
作者有話要說